二十 只应碧落重相见(二) 59(1 / 2)

“什么树?”傅川也紧张地站起来。

“快说呀,是什么样的树?”从读忆师涣散的眼神,璃水忽然预感这个男人快要崩溃了,她赶紧给他输入一股灵力,希望能够多挽留一会他的神志。

“妖树,可怕的妖树!”陷入狂乱的读忆师拼命撕扯着自己身上破烂的衣衫,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调,“骨头……皮肉……眼睛……那么多,那么多!他们坐在碎尸堆里,用刀削着骨头……他们是魔鬼,魔鬼!饶了我,我违背了誓言,放过我吧!”

他疯了。

璃水无奈地站起来,看着那个在地上不断翻滚嚎叫的人,却已经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他。于是她只好把疯掉的读忆师架出密室,吩咐人安顿他以后的生活。

“或许是他触犯了皇上所下的禁制。”璃水回转后,傅川坐在椅子上道,“否则,什么样的景象可以把一个人活活吓疯?”

璃水也揣测不出答案,于是只能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只能靠自己了。”傅川叹息着慢慢道:“我要去一趟朔方。”

“主人?”璃水惊讶地低呼了一声,“西荒现在很危险。”

“我若是不去,会更加危险。”傅川淡淡地道,“虽然连皇上都罔顾社稷,可我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就要做我该做的事情。”

璃水担忧地看着身旁的主人。他已经很老了,去年刚过完八十岁的寿诞,身体也不如年轻时强健。不论是动用灵力还是长途跋涉,对他的身体都是难以承受的负荷。“主人……”她跪坐在他的脚边,将头埋在他的双膝里,仿佛又回到百年之前那个眉眼温柔的人身边。三生三世他们都在一起,可是每一世结束的时候,她都和第一次一样地痛不欲生,深恐自己再也无法找到他的来世,或者他的来世会彻底断绝前生的情愫,不再爱她,不再需要她。所以旁人不会明白,为什么她可以生生世世找到他,却始终珍惜着手心里的每一段时光。

“以我的身份,去西荒是件麻烦事。”傅川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所以我要你先动身,去帮我做件事。”

“嗯。”她仍旧温柔地伏在他的膝上,那是只有在难得的场合,她才可以做出的亲密动作。

“去帮我找到那个净水圣使,告诉他我要见他,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傅川继续吩咐道。

“可是传说他是木兰宗人呢。”璃水抬起脑袋,不解地看着傅川,“西荒的动乱,难道不是木兰宗挑起的吗?”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个净水圣使也没有那么简单。”傅川的手停了下来,目光似乎望见了遥远的西荒,“我想,他一定掌握着某个命运之门的钥匙。”

太阳又出来了,轻易就将薄薄堆积在砂砾上的雪花蒸发得涓滴不剩,仿佛那一个雪夜里锥心刺骨的话语从来不曾回响过。

舒沫裹紧身上的披巾,抬头看了看光芒四射的太阳,随即晕眩地垂下了眼。直视阳光的后果,就是眼前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光斑,如同只只蝴蝶在面前飞舞,挥之不去。舒沫脚下一软,在晒得发烫的沙地上坐下来,又扯了扯原本已裹得死紧的披巾。

可是还是冷,哪怕坐在这可以烤熟鸡蛋的骄阳下,哪怕汗水已经湿透了额发,舒沫还是感到阵阵寒意从骨头深处渗出来,让她不停地发着抖。全身再没有一点力气可以支撑她多走出一步,她伏倒在砂砾上,将脸埋进了双臂之中。

从来不曾有过这样虚弱的时候,仿佛四肢百骸都变成了糖塑的,在太阳下被晒得化开。舒沫慢慢感觉着身体的每个部位,终于确认了一个结论——她病了。

怎么会病了呢?生老病死的烦恼,除却无法摆脱的生与死,“老”与“病”这两个词对于云浮世家的传人来说,就像永不会发生的事情。他们的寿命虽然不比凡人长太多,无法“长生”,但他们驻颜有术,有时还能获得从极冰渊地泉的辅助,“不老”、“不病”就是云浮世家和他们所俯视的芸芸众生之间的根本区别,也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是现在,它们却接踵而至,一个枯萎了她的心灵,一个折磨着她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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