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十年踪迹十年心(二) 50(1 / 2)

“双萍大主殿果然高明。”舒沫忍耐不住说出这句带有讽刺的恭维话,果然看到双萍的脸色一变,随即收敛了情绪。做了十几年木兰宗的首领,这个年老的女人已经懂得如何控制自己达到目的。

“我们的动机,原本就是自私的。”双萍苦笑着道,“沫小姐如果觉得无法承受,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舒沫沉默了一会,低声道:“萍姨叫我来,是想吩咐我做什么呢?”

“守在晨晖身边,一旦他死去,就把他的灵魂带回来。”双萍叹道,“我本来想自己去,奈何杂事缠身,只能拜托沫小姐了。”

趁他的灵魂还未归入黄泉,带回来重新置入朔庭的身体,就像十二年前一样。可是,如果他没有死呢?舒沫看着双萍眼角的皱纹,心中升起一个全新的念头,颔首道:“好,我去。”

“不要怪我,也不要怪自己。”双萍深邃的眼睛盯着舒沫,喃喃地道,“我的生命也不多了,如果不能实现一家人团聚的梦想,就是死也无法瞑目。”

“萍姨……”舒沫跪坐在双萍脚下,把身体伏在老妇人颤抖的膝盖上。她能够感受到她深切的悲伤,可是她还是没有告诉她:她原本豢养的噬魂蝶已经被石宪驱除了,她体内唯一剩下的一只,已经不足以将晨晖的灵魂带回来。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舒沫同样没有告诉双萍,经历过上一次的惨痛经历,她现在是多么痛恨移魂术——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强行把他改造成另一个人,这本身就是无法容忍的罪行。如果晨晖希望按照现状活下去,她会选择挽救他的生命,让朔庭永远只成为记忆中最完美的身影,陪伴她度过一生。

有时候放弃,并不是可耻的事情。湛水深深刺入胸膛带来的伤痕,永远提醒着她杀死晨晖当日无法承受的愧疚和苦痛。否则就算复活了朔庭,她也再无法拥有快乐和幸福。

而让这个老妇人怀着希望死去,比起直接告诉她自己的选择会更仁慈一些。毕竟,晨晖有更大的可能性比双萍活得更久。

双萍的手落在她的头发上,让舒沫颤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必将对不起眼前这个苍老的女人,可是她更不能忍受的,是面对晨晖哀恸的眼睛。

爱的旗帜,不应该遮蔽掉良知。这是她十二年的沉睡中,唯一悟出的道理。

双辉珠确实已经很暗淡了,舒沫把它托在手心里,感觉它就像一颗即将焚烧殆尽的檀香木球,轻轻一碰就会散成万千飞灰。

可是仍然有一个光点凝聚在双辉珠上,斜斜地指着西北方向。双萍说,无论两颗双辉珠相隔多远,光点永远会指向另一颗的位置。“所以拿着它,你就可以找到晨晖。”

走出天音神殿的时候,舒沫郑重地犹豫了一下究竟要不要去寻找晨晖。对于那个记忆中的少年,她有充足的理由避免和他见面,以免双方的尴尬,可是她终于向着西北方向迈开了脚步,因为有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她去了解那个少年如今的状况,那种力量来自内心的最深处,它最终战胜了她的恐惧和逃避。

淳熹三年踏上云荒,朔庭的死让天真活泼的她变得麻木而冷酷;淳熹二十年踏上云荒,晨晖的死如同一根冷硬的铁钎,刺破冰层直抵最深,让她在突如其来的痛楚中意识到,自己的心,还是活的。

那么,淳熹三十二年踏上云荒,又将会发生什么将她的人格再次改写呢?隐隐地,舒沫有一种期待。

舒沫并没有使用灵力,她只是按照双辉珠指示的方向向着云荒的西北部走去。这是当年晨晖一步步走过的路,行走在烟尘蔽日的道路上,舒沫情不自禁地揣摩着,那个时候他身心俱损,走在这些路上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无论她怎样设身处地,都无法体会到晨晖全部的感受,只是在一路上陆续听闻到云荒大陆这十二年来的变化:淳熹帝已经十来年不理朝政,成日躲在深宫之中,甚至连文武大臣和少司命傅川都无法见他一面。虽然淳熹帝失踪之前曾经交待了政务的安排,但云荒百姓一向信奉帝王之血,加上淳熹帝并无子女可以继承血统,民心惶惶之际,章法不循,吏治也越发黑暗污浊,隐隐竟有末世之像。与此同时,早年便陆续迁徙到棋盘海和星宿海沿岸的冰族移民开始掀起骚乱,土著的霍图部人和萨其部人等也频频和空桑驻军引发冲突,官府屡屡镇压却无法根除。

“听说那些冰族人背后是木兰宗在撑腰……”茶坊内,几个闲聊的茶客谈起当今局势,无不紧张而又神秘。

“木兰宗不是早先被灭掉了么,怎么这些年又兴盛起来?”有人奇怪地问。

“木兰宗本来就是当今皇上的兄弟所创,自然和皇室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个茶客将茶壶摆到桌子中央,拎起壶把转了转,“如今皇上下落不明,或许就有人为木兰宗出头,就算暂时翻不了旧案,这风向也是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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