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眼看鸡犬上天梯(二) 15(2 / 2)

鲛人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在冰峰上回响,映着莹白色的月光,伴随着远处海上冰凌相击发出的轻灵声响,以至于舒沫从那个时候认定,爱情就是像隐翼山冰峰上的景色一般,干净、纯粹、毫无保留、罔顾其他。

是傅川和璃水教会了舒沫什么是爱情,因此当朔庭出现的时候,舒沫毫不犹豫地认定了他,至死不悔。可是当舒沫真正见到那个璃水口中完美无瑕的傅川大主殿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样阴冷的人,能够提供给人温暖纯粹的爱吗?

更何况,就是那个人出卖了他的上司,朔庭的师父和父亲——淳煦大司命,甚至,他第一个把火把抛进了淳煦大司命脚下的柴堆,然后踩踏着火刑架登上他新的高位。

璃水是被她愚蠢的爱情蒙蔽了双眼,走进树林的时候舒沫想,可怜而又可恨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维护着可恶的傅川,那么这一次,她又要给自己说什么呢?

然而这一次,璃水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坐在树林的草地上,低头凝望着星星点点的白色野花,神情温婉怡然,如同一幅秀美的画作。

舒沫向来没有璃水那般沉静,沉默一会已是觉得心头憋闷,终于忍不住道:“傅川什么时候走?”

“主持了千秋祭,他还要在帝王谷堪详地址,主持为当今皇上建造陵墓的事,估计会待上几个月吧。”璃水回答。

几个月。舒沫心头一跳,她现在度日如年,巴不得这群人赶快走得越早越好,哪里还等得下几个月去?她心下不豫,唇边便自然而然露出了刻薄的冷笑:“淳熹帝看上去离死不远了,现在才开始修陵墓,怕是有点晚了吧。那傅川呢,他自己的墓修了没?”

“沫儿。”璃水抬起头来,有些嗔怪地看着舒沫。

“我才想起来,你今天终于肯叫回我‘沫儿’了。”舒沫心头涌上一股酸楚,面上却继续冷笑着,“我还以为你被傅川奴役得久了,只会叫我‘沫小姐’了呢。”

“别这样说,如此世道,我和他不得不主奴相称,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璃水低声道。

“哈,不得不如此么?”舒沫高声讥讽,“那天在伽蓝城外,就只有我们三人,你为什么还要跪他?他心里,怕是真的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奴隶吧。”

“没有,不是的……”鲛人女子虚弱地回应着,“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不知道。”

“从淳熹三年起,我们已经十七年没有聊过了吧,璃水姐姐?”舒沫咬牙道,“这十七年里,你一直没有来隐翼山看我。我却一直想要找你问问,傅川那样的卑鄙小人,你为什么要对他死心塌地?”

“我知道对不起你们,所以一直不敢来见你……可是我对他守着的,却是我许下的誓言。”璃水伸开雪白纤长的手指,看着阳光丝丝缕缕地从指缝中穿过,“没有他,我恐怕一直都是一个卑微的鲛人女奴,被欺压,被玩弄,永远不会有今天的能力和自由。”

“你有自由么?”舒沫怒气未平地问。

璃水没有反驳她,只是带着阅尽千帆般的淡然说下去:“我原本,只是一个最普通的鲛人女奴,除了这张脸长得好些,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个时候,他是我主人家的小公子,因为不忍见我被人欺凌,偷偷地传授我法术。我心里爱慕他,却不敢说,因为他是那么遗世脱俗的一个人,他的理想只是修炼成更高的法术,我根本不敢用自己世俗的卑微的感情去干扰他玷污他……”

“遗世脱俗?”舒沫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满心不屑,傅川那个人,哪里当得起这样的评价?

璃水并不理会舒沫的反应,只是继续波澜不惊地说着:“我那时唯一专注的,就是刻苦修炼他教会我的法术,只希望能借此缩短和他之间的距离。可是没有想到,他传授我法术的事情被神官们知道了,他们说教义不允许把空桑的秘术私传给卑贱的种族,要他亲手废除我的灵力。他不肯,神殿就纠集了好多人来,想要抓住我们治罪……”说到这里,鲛人女子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伸出手指抓住身边一棵小树,仿佛想要找到一点力量支撑自己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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