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梅香(1 / 2)

她不但驼背,个也不高。脑袋很小,头发枯黄蓬乱,跟鸡窝似的。脸也很小,却长满青春豆,有红有紫有白。额头突出,眼如三角。

眉毛仿佛生了癣,只剩下稀疏几根,还是灰白的。

颧骨很高,鼻子又大又扁,仿佛被人狠狠打过一拳。嘴很小,却有几颗又长又大脏、兼且参差不齐的黄龅牙长长伸出,覆盖过了下唇。

为了防止自己吐出来,葛逢秋慌忙转过身,假装看风景。

孟胜男更夸张,不但转过身,并且已经在干呕了。

看了他俩的反应,灰衣女子的三角眼中忽然现出怨毒之色,一闪即逝。

谷静菡似乎早习惯那女子的容貌,从容介绍道:”这是阿施,我娘身体不好,特地请她来帮忙照顾我娘的。这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葛大哥和孟姑娘。”

她用的是请字,不是买字,说明阿施不是婢女,仅仅是个雇佣下人。

阿施看了葛逢秋和孟胜男一眼,立即垂下头,抱拳淡淡道:“小女子见过两位大侠。”

谷静菡又问她:“我娘呢?”

阿施道:“在房里休息。”

于是谷静菡把葛逢秋和孟胜男请到厅中奉茶,然后叫阿施把她娘请出来见客。

茶是阿施倒的,葛逢秋和孟胜男都没有碰,都推说不口渴。谷静菡显然看出了他们对阿施的厌恶,于是把那两杯茶倒了,用新杯重新给他们斟过,他们才饮了。

屋里很干净,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看来阿施虽丑,却不懒。

谷夫人由阿施扶出来,只见她满头银发、骨瘦如柴,佝偻着腰,拄着拐杖。脸上的皱纹比桃核的条纹还多,并且面容枯槁,果然是抱病之人。

听闻葛逢秋和孟胜男救了自己女儿,她诚惶诚恐,要下跪拜谢,葛逢秋慌忙扶住她:“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何况夫人已是古稀之年,如此大礼,晚辈如何担当得起?”

谷静菡掩嘴笑道:“大哥你眼神差了,我娘才三十二岁,怎么就古稀之年了?”

什么?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居然才三十二岁?葛逢秋完全不敢置信。

“是这样的。”谷静菡解释道。“我娘生了重病,导致气血亏损,所以才显老的。”

原来如此。

孟胜男大喇喇道:“报答自然是要的!先好酒好菜招待我们,等我们走的时候,再送笔银两给我们就行了。这银两嘛,当然是越重越好。”

她脸皮真厚。

“那是自然,自然!”谷夫人连声道。即命阿施做饭待客,还特意吩咐她炒腊鹿肉干和咸鱼干。

谷静菡却抢着道:“我去做,阿施你去菜地摘些菜回来。”

她应该也担心葛逢秋和孟胜男吃不下阿施做的饭。

闲聊中,谷夫人称谷静菡为小汤圆。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小汤圆是谷静菡的乳名,因为他爹喜欢吃汤圆。

后来谷静菡真的学会了做汤圆,并且做到非常好,皮薄馅香汤清甜,吃过的都赞不绝口。因此,才有了那间小汤圆店。

凭着那间店,她不但养活了自己的家,还有余钱请阿施当佣人。

开饭前,谷静菡暗中叫阿施在厨房自己吃,然后自己忙出忙入地取碗箸杯碟等食具。

平时她们一家三口都是一起进餐的,这样安排,自然是因为葛逢秋和孟胜男对阿施的反感。

阿施没有表示反对。她只是个婢女,平时能跟主人同桌吃饭已经是谷静菡开恩了。但当她来到厨房时,却咬牙切齿,双拳也握得很紧,指甲深深陷入掌肉。三角眼中,更是布满可怕的杀机。

饭菜都很可口,谷静菡还取出坛尚未开过封的酸梅酒。酸梅酒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葛逢秋酒瘾不大,只是小酌。谷静菡也没喝多少,孟胜男却用大碗牛饮。

很快,原本满满的一坛酒就被孟胜男倒光了。她啪地把空坛扣在桌上,问静菡还有没有。

于是谷静菡起身,又去杂物房中取出两坛酒,分别是桂花酒和三花。

三花属于烧酒,很烈。一杯跟普通酒两杯差不多,但孟胜男却依然像喝水似的。

饭后,谷夫人力邀二人住下。葛逢秋有心借此僻居休养几日,但考虑到她家中并无男丁,恐有不便,故而犹豫不决。

孟胜男却大大咧咧道:“我很随意的,只要他住,我就住,我要看住他!”

葛逢秋暗忖:看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你相公。

虽然如此,但她这话也给了他寄宿的借口,顿时喜上眉梢道:“那好啊,你可要好好看着我。”

“你放心。”孟胜男瞥了谷静菡一眼。“我一定会的。”

“你俩是伉俪啊?”谷夫人笑吟吟地望着他俩。

“嗟!”孟胜男冷笑。“谁瞎了狗眼要嫁给他?”

“行了,知道你的狗眼还没瞎。小黑。”葛逢秋反唇相讥。

听到‘小黑’二字,孟胜男面色马上变了,拍案喝道:“你要是再敢提那两个字,信不信我阉了你?”

葛逢秋向来胆大包天,没有什么是不敢的。但考虑到自己有伤在身,还是先不要惹这个母老虎为好,于是故意转移话题:“今天天气真不错。”

饭后,谷静菡叫阿施扶谷夫人去休息,然后自己亲自洗碗,毕了又收拾了两个客房,给葛逢秋和孟胜男住,从头到尾都没让阿施接近葛逢秋和孟胜男。

客房很干净,床也很舒适,但葛逢秋并没有睡下,而是打坐调息。

修道之人,是可以坐着睡觉的。什么时候想睡了,停止调息就行。

过了大半个时辰,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然后是谷静菡轻柔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羞怯之意:“大哥……睡……了吗?”

单身淑女,深夜孤身造访单身男人的卧室,害羞也是正常。

但她来是要干嘛?

葛逢秋没有多想,立即应道:“没。什么事?”

“我……可以进来吗?”

于是葛逢秋下床,准备开门请她进来。

走到门前,忽然闻到一阵淡淡清香。那是梅香。

现在才七月,怎么会有寒梅开花?不开花,来的花香?

葛逢秋有点费解,但只要打开门,自然能知道答案。所以他立即启闩,拉开门。

开门后,梅香更浓。

只见谷静菡换上了一身雪白的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外,双手放在小腹前,显得很乖巧。她发上的银钗原本是很普通的,没有任何装饰,现在也换新的了。钗头吊着朵雪白的银梅花,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现在的她,比白天时更美了。

女人本来就是应该打扮的。

她望了葛逢秋一眼,很快又低下头,银钗上的银梅花立即摇晃起来,闪闪反光。接着,是她那略带羞涩的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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