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糖果葬礼26(1 / 2)

晚上,祝无哀做了一个梦。

一把又破又钝的剑,插在一头身上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狮子身上,一只紫色的蝴蝶,翩然飞舞,悬停在纯黑色的大钝剑上。

他已经记不清做了多少遍同样的梦,醒来以后,心里总涌起一阵刀砍似的疼。

“呼~”

打开窗户,清晨湿润的风,携着浓郁的糖果香气,涌进屋子里。

祝无哀深深呼吸,然后下了床,认认真真地打扮了一番,衣服干净整洁,头发不显半分油腻与凌乱。

酒鬼阿爹起得比祝无哀还早,此刻正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五颗碎石子,没有喝酒,眼睛却是红通通的。

“阿爹,你起这么早干吗?”

“等你陪我玩局游戏……”

祝无哀瞪了祝敷一眼,“大清早的玩什么游戏,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吧。”

祝敷抱住儿子,“哎呀,陪阿爹玩一局嘛,快点快点,就玩一局。”

“等我回来再玩。”

祝无哀挣脱阿爹,一路小跑,买了江雨眠喜欢吃的早餐,在约定的地方等着。

嗅着街上浓郁的糖果香气,目光游弋于五彩斑斓的小屋之间。

等了许久。

终于见到了江雨眠。

腰悬铃铛的女孩背着大大的双肩书包,穿着一袭紫色蓬蓬裙,优雅美好。

每走一步,就会有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宛如这幸福美好的一天的唯美序幕曲。

她来到祝无哀面前。

祝无哀赶紧递上自己买的早餐,江雨眠伸出手,却不接早餐,而是轻轻挽住了他的手臂,眉眼弯弯,笑容甜美。

清晨的阳光与街头弥漫的糖果香气,酿出令人迷醉的香甜。

少年和女孩并肩齐行。

迈出的每一步,仿佛都绽放出了旁人看不见的灿烂鲜花。

唯美绚烂。

……

“轰。”

临近傍晚。

惊雷猝不及防地响起。

随即,大雨倾盆。

还没有放学,祝无哀和江雨眠就被几名大人叫出了教室。

欢糖街北,一处水潭边。

祝敷和瘸老头平躺在地,手指蜷缩,小腹鼓起,脸色惨白。

两人皆已断气。

今天早上,养蜂人贺尔零路过此地,看到这两人在水潭边喝酒,还下河洗澡。

后来,贺尔零拾好新鲜的牛粪,又路过此地,便看见了浮在水潭上的两个酒鬼。

经过卫镇所请来的专业人员鉴定,两人属于意外身亡,酒醉溺水一类。

祝无哀和江雨眠都没有其他家属,全镇子的人都会帮助两个孩子料理后事,这是欢糖镇默契遵守的规矩。

只要有人死去,全欢糖镇镇民都得放下手头上的事情,举行葬礼。

……

镇里有座言盼山,是全镇公认的风水宝地,埋葬着许多欢糖先贤。

祝无哀的阿爹和江雨眠的爷爷去世的第二天,众人便决定把两位逝者送上山。

镇民们合力把两位逝者的棺材抬到了言盼山,挖了坑,把棺材放进土坑里,修了坟墓,然后围着两座坟墓坐下。

安葬仪式的主持者拿出好几袋糖果,分发给在座的每一位。

把一颗糖果放进嘴里,剩下的全部放进兜里,翘起嘴角,唱着悠扬神秘的歌谣,牵起手,围着坟墓跳起狂热的舞蹈。

这是欢糖镇独特的安葬仪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觉得,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开心快乐。

每个人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留下来的人们,只能坚强地活着,并且予以离开的人最大的祝福,祝愿去往彼岸的人往后也可以一直开开心心的。

比起痛哭流涕的场面,欢糖镇人更想用轻松愉悦的方式,送离世者最后一程。

嘴角翘起的弧度,并不是欢喜死亡的到来,只是在以另外一种形式,表达心中的不舍和美好祝福。

祝无哀和江雨眠也收到了糖果,但两人都没把糖果送进嘴里。

江雨眠的头发微微凌乱,浓重的黑眼圈,像一堆乱石,堆积在通红的双眼底下,憔悴的小脸苍白得可怕。

祝无哀紧紧捏着五颗小石子,太过用力,拳头颤抖,指尖发白。

阿爹生前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捡石子游戏了。

这种游戏一般需要五颗小石子,玩法是先将五颗小石子握在手中,留一颗在手中,把其余四颗扔到地上,然后朝上抛出留在手中的小石子,同时迅速捡起一颗地上的小石子,接住那颗朝上抛出的小石子。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把撒在地上的小石子全部捡起来。

玩游戏的过程中,嘴里还要重复地唱着一首奇怪的歌谣:

“珍珍花,发芽芽,老病婆,卖姑娘,姑娘烹心当晚餐,笑问阿娘吃不吃……”

以前祝无哀还会陪着阿爹玩几局,后来觉得这游戏实在无聊,就很少陪他玩了。

阿爹去世那天早上,还在缠着儿子陪他玩几局,可儿子拒绝了。

不止这一次,这些年,他那不听话的儿子老在拒绝阿爹的邀请,觉得阿爹喜欢的游戏幼稚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是阿爹喜欢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拒绝阿爹呢?

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阿爹玩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