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33(2 / 2)

今天月亮似乎躲了起来,又到农历初一了,月相叫“新月”还是“朔”来着,好像都是。

该不会明天要考吧?黄悠云打了个冷颤,赶紧扯过薄被盖住肚脐眼。

已经十年过去了,每月的这天,这个梦就如约而至。明明记忆里已经不剩多少旧事,梦境却好像变得越来越清晰。甚至有那么几次,他感觉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冒着青光。

窗外走廊里安安静静地,只有零星几个泛着黄光的灯泡还在工作。

黄峳借着走廊外洒进来的灯光,目光投向了宿舍内部。

宿舍的空间并不大,却硬是塞进了六张上下铺的铁架床。这些床铺紧紧地挨着,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空间。每张床铺的宽度都不到一米,仅能容纳一个人勉强躺下。就这样,走廊的空间已经很狭窄了,是提着水桶见面了要侧身让路的地步。

听说毕业了以后,镇中学就要盖新的宿舍楼了,他们这一届的学生总是赶不上好事。

可能是只有自己赶不上好事?

他看向只有零星几张床上还躺有人的宿舍。镇中学是要求全部学生住宿的,只不过临近中考,家住附近的学生都被家长接回家去备考。

“喂,黄悠云。过来!”

窗外传来两声敲玻璃的声音,然后是一个低沉的公鸭嗓。

黄悠云的思绪被打断,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慢慢靠近窗边。

“豹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黄悠云打开窗户,探出头去问道。

被叫做豹哥的男生,有着一颗醒目的大头,配上他那并不高大的身材,显得有些滑稽。

据传他个子不高的原因是,盲目追求肌肉而过度锻炼导致的腰伤。但黄悠云心里清楚,那腰伤的真正原因恐怕是不知道多少次的打架斗殴。

豹哥站在窗外,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阴沉。他伸出那只粗糙的手掌,一把揪住了黄悠云的衣领,然后猛地向外拉扯。

黄悠云的下巴狠狠地撞在窗户的铁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疼痛像电流般瞬间传遍他的全身。

“上次跟你说的,没忘吧?”豹哥恶狠狠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威胁的光芒。“二班的娟儿知道吧,她就坐在你旁边。明天两门考试,最好给我识趣点,卷子可以适当地往桌面下不小心滑一下,听到了吗?”

黄悠云的嘴唇被牙齿磕破了,一股浓郁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尽管疼痛难忍,但他还是努力抬起头,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软弱。

豹哥见状,并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更加凶狠地瞪着他:“怎么?一个人想打我们全部?”

“明白了,豹哥。”黄悠云艰难地点了点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染红了他的下巴。

豹哥见状,狠狠地将黄悠云推开。黄悠云一个踉跄,撞在床架上,差点摔倒在地。

“明天考完上午,我再来找你。希望听到的是好消息,不然下午你就别想考了。”豹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转身大步离开。

慢慢的,走廊外又安静了下来,宿舍内原本的细微呼噜声也消失不见。

他想起了一个星期前的那天晚上,那时候还没人“回家备考”。一模一样的情景,一模一样的安静,区别在于今天旁听的“观众”少了些。

这就叫患难见真情咯。

黄悠云扶着床边,捂着流血的嘴唇,自嘲地笑了笑。

黄悠云静静地等待着,直到血液自行止住。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漱台前,接了一杯水,轻轻地漱口,试图清除嘴里残留的血液。

漱完口后,黄悠云照了照墙上挂着的一块小镜子。

镜子里是一张“素”脸,除了还算端正的五官,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就是几乎没有黑痣、斑纹的皮肤。

他轻轻地摸了摸嘴唇的伤口,感到一丝疼痛,已经停止流血了。

万幸没有破相,他松了一口气,接了一捧水,狠狠地拍在脸上。

不能这么想啊,都只是普通同学而已,没有义务冒着危险站出来帮自己的,不落井下石已经足够了。

黄悠云并不是孤僻自闭、独来独往的人,相反他在学校有很多朋友,或者说,很多普通朋友。

只是这些朋友里,若干年后还愿意见上一面的估计就那两三个,无话不谈就不要想了。

他成绩还不错,在这种学习氛围几乎等同没有的中学,基本还能保持在前五,是那种一个不小心能考上市一中的排名。

或许是成绩带来的“亲近感”,自己也被一个四五个人的小圈子接纳,只是一些还想要靠学习走出去的家伙在抱团取暖而已。

这些个不安定分子,哪怕再看不上自己,总算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因此初中三年,没什么波澜地度过了,与暴力事件离得远远地。

唯一一次找上自己,还是因为某个小混混头子的女朋友考试坐自己旁边?

黄悠云接受不了,哪怕是看不惯自己比他高呢。

都说他们这一代人很早熟,黄悠云从不这么觉得。

把“帅”当成理由,以吸引目光作为目的,将搞特殊当作个性,从不考虑后果。

在他看来,这部分人,只是行为“早熟”了,思维却还是很幼稚。

黄悠云重新躺回到床上,回忆起了先前的梦境。心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到那个没有色彩的世界冒险一番就好了,有怪物?我可不怕,木头爷爷说过,怪物最怕青光了。

也许爸爸妈妈就是因为在那里面玩的太过入迷了,才忘记了回家吧。

黄悠云的眼前逐渐模糊,索性闭上眼睛,小声呢喃道:“无所谓,一切交给明天就好了,明天最好多云,好给我助助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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