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章 该来的还是来了(1 / 2)

人们接受超出常识和认知的东西以及现象,会有一个过程,所以面对无能为力的局面,尽管有越来越多的迹象为证,孙少平仍不愿相信那梦是真实的。

但他失望了。

如梦境里那样,大黄风如期而来。

四月初,就在清明节的前一天,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黄风突然刮起。天是黄色的,地是黄色的,凛冽的风从西北的毛乌素大沙漠里吹来,卷着草叶,裹着沙土,吹着口哨,在广袤的原野上打着旋儿,发出尖利的呼啸,不一会儿,人的身上就会落上厚厚的一层黄土面儿。

风刮得人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巴,天昏地暗,四野一片苍黄,从天空到地面,到处都弥漫着黄漠漠的尘埃。

清明节那天,黄风果然停了。

没几天,气候突然转暖,街头和河岸边的柳树不知不觉的抽出了绿丝;桃杏树的枝头也缀满了粉红的花蕾,就连那向阳山坡的枯草间,都冒出了一些青草的嫩芽;树木的枝条也泛出了鲜亮的活色,鼓起它那青春的苞蕾,像是那些刚开始发育的姑娘,令人赏心悦目。

面对这一切,孙少平惆怅无比。

这些天,他顺理成章地认识了郝红梅,顺理成章地熟悉了班上的同学们,顺理成章地适应了学校里的生活……天气不冷不热,校内校外桃红柳绿,风景如画;山野河边野菜遍地,足以糊口,虽仍是填不饱肚子,但境况比之以前已经是强得太多了,按说,他应该满意了。

但少平却始终高兴不起来,心里像那辘轳井,一直有个东西在那里吊着。

他打心底里想忽略那个梦,但那梦却坚定不移地照入现实,一步步的向他走来,有条不紊,步履坚定。

这天下午,又是例行的劳动课。

全班学生都在学校后面的拐沟里挖班里的地,孙少平饿得头晕眼花,有气无力的挥着镢头,金波忽然转过来,塞给他一个黄馍馍,“给,先垫一垫。”

少平接过就往嘴里塞。

“啊哟大黄,这回可救了命了。”

“这么多人呢,再喊我大黄咱们绝交啊。”金波表示不满。

年初来县高中报到的路上,少平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给他起个昵称,说他姓金,正好又是家里的老大,干脆就叫“大黄”算了,金波无语,姓金怎么了?不能因为金子是黄的他也是黄的吧?太牵强附会了!不贴切嘛。

当他不知吗?

田家圪崂田五家那条狗就是黄的……

要是这样说,少平长得黑瘦,家里排行老二,那岂不是应该叫“二黑”?比不得自己,怎么都晒不黑,嘿嘿嘿……

“水!水……”少平挣扎着求救。

玉米面做的馍馍,掺的面粉实在是少了些,一咬一口渣,干得很,噎人。

金波用随身的水壶救了他。

“哎哟可噎死我了,”少平终于缓了口气,“都说了是咱私下的昵称嘛。”

“少来……”金波不上当,“我说少平,嘴里撇清,行动没耽误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已经和郝红梅相好上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少平三两口吃完馍馍,拍拍手,“她是借我的书看。”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嘛。”

金波有意的加强了“再”字的语气。

既成看法无法轻易改变,少平不打算就这个问题继续深入探讨下去了。

“大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金波以为少平又在套路他,于是以攻为守,“梦里你在河里蹦?”

“是你喜欢的女子跟了别人……”

“咒我呢,你咋不说郝红梅跟了别人?”

她确实是跟了别人呀,少平暗想。

“都说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金波忽然说:

“二班还有个女子,比郝红梅还漂亮,叫田晓霞,听说是润生的……”

孙少平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别说了……”他阻止道。

这时,田润生忽然来到他们眼前。

金波一见,还以为是好朋友提醒他润生来了呢——他们虽也是同村,但关系还没有好到像少平这样能够相互开玩笑的程度。

“少平,我姐中午来找我,说让我把你带上,下午到我二爸家去一下。”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