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酒后露心声 善果得善缘(1 / 2)

地洞里,琉璃罩着飞舞的夜炤,攀附于壁上火光闪烁,而夜炤灯似蜿蜒的蛇无止尽地探入深处,与灯火相互辉映的,还有汗如雨下的工奴,凿石器具挥舞如锤,砸在远古长存的大地上,回响着苍悠的律动,此时,锣声震响地洞,工奴纷纷放下器具,倚墙而坐,等着伙夫推着餐车分食。

天下历来对工奴就是不公的,无尽的压榨劳力,命如草芥,起早过鸡鸣,眠晚过家犬,而吃食上更是克扣,面点能是干净的已经不错了,更别谈有肉吃,十天能有一次也是要烧高香了。

餐车推至最里,已是过了一刻钟余,伙夫拿起碗,舀满淡如白水的汤,又将两个馒头泡进去,递给最后一个人,并坐在他身旁,那人灰头土脸瞧不清模样,只有一双眼睛四下扫量,将一块石头偷偷塞给他,伙夫以身躯挡着,借着夜炤灯照耀却是暗淡无光,良久,伙夫那肥头大脸上乍现一对八字眉,不满地低声责怪:

“老子天哥来天哥去的,你就拿这破东西忽悠老子?”

天哥未答话,只是脸色充满了疑惑不解,伙夫接着道:“土疙瘩不亮,老子撒泡尿拿火照都比这亮!”

天哥眼中闪过凶恶,把馒头塞进怀里,抬手便将汤水泼了伙夫一脸,接着瓷碗劈头盖脸地砸去,狠声道:

“睁开你的泡子再好好瞧瞧!少满嘴喷秽!”

旁人不知他二人在为何事低语,但见伙夫受伤,欲上前帮忙以巴结,却被天哥瞪眼吓了回去,毕竟朝夕相处的同僚,这要是盯上了自己可有的受的。伙夫虽怒火中烧,但天哥确实从未骗过自己,且先忍着性子抹了把脸,手上沾黏着鲜血擦拭石头,只见血水被吸收殆尽,在夜炤灯的照耀下呈现幽暗赤红的色泽。

“天哥!这……”

伙夫刚惊呼出口,便被天哥用馒头堵住了口,又听他道:“好事!得多流血!”

“多少?”

天哥刚摆出俩拳头,便见伙夫露出了难色,他也知道这是在装模作样想少出钱,也是不多废话,抬眼盯着他,手上已是摸上了器具,淡然问道:

“要上工了?”

见状,伙夫脸色吓得惨白,自然知晓他的言外之意,忙转口:

“哎呀哎呀!玩笑啊!玩笑,天哥你知道小弟的,生性爱玩笑嘛!”

天哥扔下器具,正色道:“这事价值连城,我要一双拳头不过分,不信……你出去让人上眼便知。”

“呃……那好!天哥敞亮,我也不能不明事,”说着,伙夫向他腰间挂上一囊袋:“我折了两下,这是四只拳头的,不然放不进去。”

“嗯!我还要告假,十天,明天就走。”

“天哥,你这……”

天哥不容他多狡辩,直言打断道:“你有法子的,不然这肥差轮不到你。”

“行!给天哥颜面,这事包我身上,话说……你这般急着走……是要去哪?你得给兄弟个底,不然……到了时候,工头没处去寻人。”

“嗯!不远,就山水镇,只不过多住上些时候。”

此番风波过后,马帮与青安帮得以将林寨收入囊中,也至此更名为双联帮,青安帮帮主也非不识大体之人,既然马毅诚心将帮主之位奉上,而副帮主之位自然是落在他头上了,黑猿非人,自然无求无欲不在意奖赏,倒是对死在此役下兽阵里烤熟的兽肉大快朵颐,白雨良随无意在寨子里休整了两日,便启程前往白老庄,而为免路途遭到野匪劫掠,或是异兽迫害,马毅亲自带了一支人马护送,而这时黑猿似乎不满无意先前的不辞而别,竟也默不作声的离开了。

纵使路遥千万里,归途车徐心亦喜,去往白老庄的路上,白雨良不停地细说这沿路的风景,哪块巨石过去有果林,哪条小道过去有湖水,哪棵老树后面去不得,只因有异兽作乱,无意不知那两瓣薄唇里,怎能与节庆时的百家烟火一般说个没完:

“我与你说,咱白老庄的佳肴可多了,烤山雉、罐煨土鸭、熏肉汤锅、椒焖嫩兔、酱汁烧鱼、还有各种花瓣做的糕点,果子酿的酒,”说到这,白雨良似想起了什么,提议道:“小师太,你既然是外出化缘,不如……就在咱白老庄住下吧?”

“暂住几日也不是不可,但定居于此倒是罢了。”

“这……这是为何?”

“既入门中,轻易退出自是对不起主持的救命之恩,更何况化缘本就是广结善缘,你我善缘已结,又何需奢求更多呢?受困林寨面上看是我救你,但若无你相助,我也不得脱身啊!此行善积德,既是为自己,也是为后人积福。”

白雨良再三相邀,皆是被无意婉拒,见是如此也不再强求,但定要让她在白老庄多待上几天,或是凉风袭人,坐在车里也觉得丝丝寒意,无意在行囊里摸寻着衣袍,忽而手触硬物,拿出一瞧却是那木牌,上头刻着:

‘你我虽有别,结交在相知’

残霞红艳似血,笼罩人间昏沉欲眠,靠近了白老庄的势力范围,马毅便率众离开,二女所乘马车停在了白老庄西门外的据点口上,见此时此刻有人至此,守卒警觉,虽是剑拔弩张,但并非似先前林寨的匪徒那般粗暴无礼,只是高声呵止,问道:

“来者何人?”

“白家长孙女白雨良,携慈莲庵小师太无意,欲回白老庄。”

“白雨良?!”

守卒先惊后喜,但数载未闻踪迹自然恐其有诈,只见据点大门半开,几只异兽先行,骑兵随后,异兽虽身是家犬,但爪如狼,牙如豹,围着马车龇牙细嗅。无意见此阵仗怎会不惧,只见她身子微微后倾,脚掌贴马臀,若有不测便蹿进车内带白雨良脱身。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自以为的掩人耳目早被骑兵看在眼中,更是误以为她心怀鬼胎,欲要逃走,便是拔刀逼问:

“小师太,某将敬你是门道中人,无心向您动粗,但若您心怀不轨,可莫怪我弟兄几人手下不留情了。”

“柳白才,你胆敢动粗,我便告诉老太爷!”

白雨良六载终回白老庄,白家人是热泪盈眶,而庄子里人人喜上眉梢,家家鼓乐齐鸣,张灯结彩,仿佛回来的是自家的闺女,宛如过年节那般吉庆。

白雨良得归的头功自然在无意身上,白家人更是不分老幼尊卑,将她硬生生按在了酒桌的主位上,不容她多打量白雨良几眼,白家人已是觥筹交错,把酒言欢,更让人大开眼界的是,无意身为姑子竟毫不拒酒,几番猜拳行令下来已醉倒数人,而她更是借着酒兴踩椅登桌,若不是白雨良拦着恐怕要耍酒疯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无意借口行方便离开酒桌,步履蹒跚,东摇西晃,白雨良并未多想,可时候已过半刻,起身去寻却不见人,她毕竟是聪慧的女子,转眼便想到了法子,哼着受困林寨时的曲谣,不一会儿便得到了回应,寻声而去,也不知无意怎的登上了阁楼,而白家人也是颇有雅兴的人家,本是放置杂物的阁楼竟还造了扇窗,二女便并肩相倚而坐。

月光皎洁,似薄纱穿过天窗轻抚二人身上,无意侧过头再次打量着白雨良,只见她脸庞圆润似鹅蛋,杏眼娇柔,肌肤虽在林寨的苦难中黄面红疮,并不阻碍她的貌美,在酒暖的衬映下更是婆娑凄楚,不禁令人心生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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