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浮云（2 / 2）

季世梅以那些比较密集的光点向外找去，这是一个好方法，村子远没有最靠近山脚的镇子繁荣，灯火理所应当地就少了，所以要找到那个村子，就应该向外看。

向外看。

日落而息，无灯无火，分不清山林和村庄。

她试图借助月光，但抬头看去，才想起，这里的明月总是被祥云遮蔽。

“怎么样，找得到吗？”

季世梅摇了摇头。

“看得清吗？”

她还是摇了摇头。

季宗元向上指着，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看得清吗？”

季世梅仰望天空，那被遮蔽的明月将祥云点亮，犹如一块波澜壮阔的流化美玉，有一种说不出的壮观。

她点了点头。

“即使你拼命向下看，你也只能看到那渺茫的萤火，再往远处，连萤火都燃不起来，甚至连树冠和屋顶都混了一团，根本看不清楚。

“这就是凡人啊，躬耕山田，生老病死，这辈子最多就是燃起了和萤火争光的家灯，早已和山外草木无异了，你觉得他们和自己是一样的，但当你一闭关再一出关，山脚下早已变了模样。

“人换了一茬又一茬，碑立了一批又一批，这还是宗门给了他们活着的机会，没有了我们，他们连立碑的机会都没有。

“抬头看看吧小梅，你以后注定会离天越来越近，即使没有山峰助你攀登，当你触到天穹时，你就会明白，浮云不在天上，而是在你脚下。”

季世梅的目光自上移下，从浮云，到天边，到山峰，到密林，到田野，到浮云。

那里很安静，那里没有大火，那里什么都没有，即使有，也终会流走。

夜越来越深了，连那些密集的萤火也熄灭了，看起来一切都归于了山林，那些房屋建筑全都消散了。

“哈哈哈，丹道才……咳咳咳……”

季世梅静静地看着那些虚影，张口的话语化为了白烟，伤口飘起了薄雾，所有人，逝去成了浮云。

一个不谙世事的人的一个空乏的怜悯，也像是浮云一样，挥手就是散去。

看着季世梅离去的身影，季宗元暗自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就这点小九九，他可太明白了。

不过这次自己的女儿闯出的乱子有点太大了，等过几年又是长老职位选拔……得想个法子先把这事儿给盖过去。他记得外任阁里经常记录山外妖兽，等它们成长一定程度，就会将它们当作任务历练弟子。

看来得找那帮人疏通疏通关系，寻个炎道妖兽，再改改日期什么的了。唉，真是够费灵石的……

出了父亲的房外不久，季世梅便遇上了回来复命的张昭度。

只见张昭度满脸悲痛之色说道：“小姐，实在是我修为低微，等我灭完这大火，余下的村民早已死去，无力回天，还请小姐节哀。”

季世梅沉默片刻，脑中又一次响起了父亲所说过的话：“往后……你就不要再提此事了，这些是你的酬劳，你应该知道什么是不应该往外说的。”

“是是是，小姐所言，我定当遵守。”

季世梅匆忙走远，她还要加紧练习炼丹，能在炼丹大会上胜过秦晓瑛，对于父亲来说，就能够有更多赢得长老职位之争的筹码。

张昭度细数着酬劳，没过一会儿，表情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

果然是父女两人如出一辙，拼死拼活、任劳任怨，差点被丹火烤死，结果就给了这么点子东西。

话说他原以为要和那大小姐多费些口舌，来安慰和解释是自己修为太低，结果怎么她反倒又不关心了。

突然，一位外门弟子对张昭度打起了招呼：“张师兄，听说了吗，外门执事堂的副长老季宗元回宗门了。以后能低价租到地火房这种好事怕是难有了。”

听到这里，张昭度心中方才明了。

他回头再一次俯瞰这整片山脉，看着亮起星星灯火的村庄城镇，看着最外围已经熄灭的大火，一切好像真的如浮云般散去了。

他的耳边好像响起了从儿时听到大的诗谣。

“清风山上清风观，

常有仙鹤成群伴。

飞来云上一叶绿，

缘是仙人下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