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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曜知道轻重于是出门,去安排此事。

而这时,斛律明月的幽怨的目光才终于引起了萧君泽的回应。

“明月啊……”萧君泽立刻露出愧疚之色,拉着明月的手,“这些年,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你不会怪我吧?”

他在北朝闹出这样的大事,北魏的高层肯定是瞒不住的,斛律明月当然也是一并知晓。

难得他家明月还愿意每天在码头等他归来,真是让他感动。

斛律明月此刻神情低落,整个人都失去精气神的模样:“明月果然不如崔曜,唉,也难怪,明月愚钝,只知道信任您,体会不了您的心思,又哪比得上崔曜精明能干……”

“哪有哪有,”萧君泽立刻安慰道,“明月武勇非常,不告诉你,是当时你还在抵御南朝,怕你心神出错,反而乱了方寸,后来则是一直在南边,没什么机会……明月,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怎么会怀疑你呢?”

斛律明月看君泽态度那么真诚,心里的不平稍缓:“你真这样想?”

“当然!”萧君泽说得斩钉截铁,“我把北方的商路都给你家,这是崔曜都没有信任啊,如今,我不也向你坦白了么?你我之间,再无隐瞒!”

斛律明月这才点头,却又忍不住道:“那,那……”

他言语间吞吞吐吐,带着迟疑。

“怎么了?”萧君泽问。

斛律明月踌躇了一番,才低声道:“先前,我闻到你身上,有那贺欢的味道。”

他嗅觉极灵,别说这点味道了,就是大军路过了多久,他都能闻出来。

萧君泽不由轻笑一声:“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怎么能和你比呢?”

斛律明月倒不是吃醋,他只是想不明白:“可是主公,你怎么、怎么会与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就因为是萍水相逢啊,”萧君泽轻笑一声,“若是崔曜、桓轩这些人,必然百般纠缠,公私难分,他帮过我,我也回报一番,如此,缘分便算尽了,多好?”

斛律明月大受震撼,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中却不免生出几分同情。

萧君泽于是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缓缓坐上主位:“明月,这些小事暂且按下。最近,必然会有些麻烦,我需要你来处理!”

“请主公指点。”

这才是他一心效忠的主公!明月立刻恭敬叩拜。

“先前,我在朝廷大闹一番,朝廷必然会在襄阳试探,”萧君泽平静地道,“若我所料不错,过不了多久,元恪便会以南巡之名,带大军南下。”

“雍州一地,是洛阳门户,”萧君泽轻笑道,“也是当年元宏耗费无数心力才拿下的国土,他们不会轻易放手,你的队伍,准备得怎么样了?”

斛律明月眸中精光闪耀:“主公放心,属下的铁浮屠已经大成,只要他敢来,必不能全须全尾地回去!”

“不,光铁甲精骑还不够,”萧君泽微笑道,“我还需要一支精兵。”

斛律明月目露不解。

“也不需太多,”萧君泽指尖在桌案上轻点,“我会在军中挑选勇士,组织一支精兵。”

斛律明月安静地听着。

“到时,他们也由你指挥,”萧君泽十指合拢,“襄阳之地,南朝也好,北朝也罢,都无人可以染指,我说的。”

夜深了,萧君泽沐浴一番后,在阁楼上,迎着夜风,看着这襄阳城中灯火。

煤油和玻璃使用,让整个襄阳城都有些满城繁星的模样。

他摇晃着手中的温酒,看着天上星空。

时光啊,改变他,也改变了这个世界。

“终于,一切开始步入正轨。”萧君泽低声道,“兄长,元宏,你们会看到天下一统的江山,也算是继承你的遗志了。”

他昨晚放纵了一下,不是因为动心,只是想做一个告别。

告别那个不成熟,不愿意接受现实,不想接受故人真心的任性的萧君泽。

告别以前的张狂与放纵,认真地对待他的责任、他的人生,对待那些相信与支持他的人。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么些年了,枪炮这两物,也可以登上历史舞台了。

在他的治下,下一个时代,是属于生产力的时代。

如今的天下未安,人需要抱团取暖,所以南北两朝,庄园经济坚不可摧。

但庄园制最大的问题,便是剥削极为严重,那是一个个小型的王国,人们甚至连最基本人身权也无——他们本身就是庄园主的财产,这是一种违背人性的经济模式,在严苛乱世求存不得已而为之。

但只要生产力发展,人们不需要宗族便能保全自己时,宗族的势力便会自然消解。

只要不起战乱,庄园便会瓦解成村落。

只要有足够的铁器和耕牛,人们便会自己前去开垦。

只要能有赚钱的工作岗位,他们会不远千里去追寻。

那些最最普通人啊,不需要指引,便会自己寻找生命的出路。

他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不需要再顾忌。

就由我来,镇压这个时代。

夜风吹过,秋意更凉,弯月高悬,仿佛在与他见证。

他笑了笑,举杯敬天,将手中酒洒下大地。

萧君泽休息一夜后,精神恢复,坐在襄阳的卧室之中,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翻看着崔曜送来的资料,里边是他上次离开时,要求崔曜搜集的消息。

如今襄阳城外,有大小炼铁、炼焦坊六十余座,能产铁水三百七十余万斤,焦炭一千九百余万斤——听着好像很多,但三百七十万斤铁水不过是三千多吨的铁产量,换成普通货车,也就两百多车次就跑完了,平均每天产铁不够一个大货车拉走的,要知道这可是整个襄阳的产量啊。

好在,无论是如今开垦云梦泽,还是三长制改革后的北魏,都能吃下这样的产量,平均下来每人都不到四两的铁,加上草原诸民们,需求还有巨大缺口。

另外就是羊毛,如今毛料的年产量已经达到十万匹,绢、麻更是达到七十余万匹……

如今整个襄阳的人口已经达到五十万,和总共六十余万人的洛阳城相差无几,但要知道,洛阳是举全国之力在供养,有无数权贵世家积粟、布匹流向洛阳,还有本身十五万禁军的巨大消费市场,而襄阳却是个纯粹的产业城市。

崔曜对这样的成就十分骄傲,他对君泽道:“先帝在位时,就不止一次写信给我,要属下入朝当度支尚书,并且承诺只要磨练上几年,于朝廷中积累威望,司徒之位,指日可待。”

“那倒是可以去,”萧君泽笑道,“想想看,南北两朝,想当哪里的司徒,都任君挑选,也算位极人臣了。”

“这可不行,”崔曜顿时就飘了起来,得意道:“两朝皆不是梧桐,属下只等主公一统天下,当您一人的司徒!”

“嘴真甜。”萧君泽笑了笑,又翻看起了其它细节。

但光看产业规模不够,整个襄阳城,如今有大约三十余万的工人,男女各半,男工多在炼铁、炼焦、采石等行业生活,而女工则绝大部分在纺织业中,会有女工的原因不是因为男女平等,而是女工的价格更低,不到男工的一半,更容易管理。

“这些工坊,你去巡查过了么?”萧君泽问。

“自然,每月皆会掩饰身份,悄悄前去巡查,”崔曜对君泽交代的事情,总是十二分用心,“据属下探查,这些工人除了少量本地人,大多是南阳、新野、司州的逃奴,还夹杂着山中蛮夷,他们最初在鱼梁州外的水泽、山间搭起窝棚,每日去码头、道桥找些零散活计,这两年,他们也大多落了户籍,在鱼梁州找了活计,整个雍州的多余的米粮,都是由他们购去……”

同时,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干活非常拼,积蓄了一点钱财后,便要购买农具、垦荒契,前去开垦土地,不再继续做工。

好在,虽然工人流失比较严重,但每年新来的逃民也很多,如今汉化快十年,多的是被印子钱逼得走投无路的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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