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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商业会推高物价,但这好处,普通人并没有尝到多少,实物税收走农人几乎所有余粮,让商业活动,都被世族豪强垄断。
甚至于,他们已经初初显露了土地兼并的急速扩张的影子。
没办法,九品中正制,实在太利于土地兼并了。
在他指明其中的害处后,元宏,应该也感觉到一点寒意了吧?
真是太有趣了。
他翻了个身,并紧了腿,自然地轻擦了一下,顿时皱起了眉头。
好烦,这破身子,自从成年之后,稍微摩擦一下,就能有感觉,这其实也没什么,青春期少年人都有烦恼,他当年也不是没有过,但更烦人的是,他连这种烦恼都是双份的。
“难道真要选妃?”萧君泽思考了那么几秒,随后摇头,他有一种强烈的领地的意识,只要一想到会有陌生人入侵他的生活,成为他往后岁月的部分,就会有一种强烈的抵触。
“有什么可恼的,又不是没有手。”萧君泽轻哼一声,将这点小烦恼抛之脑后。
大船很快到达襄阳城,越是靠近,江岸上的船支便越密集,萧君泽目视着江岸上那一望无际的堤坝和建筑,有些欣喜地睁大眼睛。
远处的鱼梁洲,堤岸垂柳,长长码头栈道深入江水之中,大小船舶如鱼群一般,排队争流,码头上民夫密密麻麻,人头涌动,而有一处,却是以芦苇篱岸遮挡,戒备甚严,等着萧君泽的船靠岸,人刚刚走上台阶。
斛律明月便如野马般跑来,一个侧身把崔曜撞翻两步,欢喜地抱住了萧君泽:“主上,我好想你。”
崔曜大怒:“知道是主上,这没大没小,还不放手?”
斛律明月不但没有放手,还挑衅地将萧君泽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主上,您看,明月长高了,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萧君泽的微笑僵了那也零点一秒,随后抽出手:“是啊,明月长高了,也长大了。”
崔曜也及时走来:“主上,属下有要事禀告,此地人多眼杂,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几人坐上马车,崔曜便故做担忧地道:“主上,您不该来北朝的啊……”
斛律明月嗤笑道:“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为了迎接主上,襄阳城都险些让人翻过来。”
崔曜冷哼道:“这是两回事,主上,您不知道,如今朝廷里,怕是有变。”
萧君泽嗯了一声,等他继续。
“按属下推断,北方这次出事的,不是六镇,是草原。”崔曜小声道。
“哦,这从何说起?”
“我来说,我来说,”斛律明月立刻道,“这消息是我父兄带来的。”
萧君泽点头,让明月说。
于是明月如竹筒倒豆子一般,说清这次草原危机的由来。
以前时,草原小孩子,五个里边,也未必有一个能长大,夏季天喝马奶,冬天牲口不产奶了,便用青稞、小米、老鼠熬成稀粥抗过去,牛羊是不敢杀,那是命根子,一户牧民,能有一百只羊,就已经是大户了。
但这些年,因为羊毛的加入,羊毛易储存好交易,草原可以交易的粮食增加了。
有了粮食,饿死的孩子便少了许多,但孩子一旦长到十来岁,食量便会大增,如今诸部这十年来新增青壮都多了许多,粮食又不够了。
以往,草原各部的选择,便是南下掠劫,这次,草原分为三方势力,柔然部、高车部、北魏六镇,一场大战,怕是近在眼前。
襄阳城的空气并不是那么好。
虽然有泥灰和青石铺出的主路,但街巷、小院之中依然是黄土夯成,每日人来人往,车马来去,尘土飞扬再所难免。
如今的襄阳城,主城区大多在东边的鱼梁洲,这里的大片滩涂已经被修出堤坝,街道纵横开阔,绿树成荫,唯一不太好的,就是这些绿树大小参差不齐,品种各异,一眼看去,跟进了果园似的。
如今七月正是挂果时节,大大小小的树上桃子李子梨子应有尽有,还有贪食的小孩儿爬在树上不肯下来。
萧君泽掀开车帘,一看那扫得干干净净,落叶都见不到几片的街道,就忍不住微微叹了一口气。
估计在他来这之前,崔曜肯定狠狠地抓了一番市容市貌,但这种事,也不是什么坏事,随他去吧。
这时,崔曜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主上,先前那个姓桓的小子就在南阳,你要是想见他,可以悄悄透个消息过去。”
斛律明月眼神一动,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些日子崔曜大索襄阳,要把那些帮会头子关进监狱了——原来就为了把他们赶远一点啊,学到了学到了。
萧君泽略作思考,微微摇头:“不必了,他们有他们的缘法,我总不能一直盯着他们。”
他只是洒下一把种子,至于能不能生出花,能生多少花,他并没有过多期待,至于结出多少果,他更是想都没有想。
都还太早了。
回到官邸,萧君泽说出这次过来的主要目的——他想去洛阳,看看元宏。
崔曜立刻就反对道:“主上,陛下对您早有防备,这三年来,他策反了一位我们的人,对襄阳的控制大有加强,只是碍于你还在南朝,所以才按兵不动,你要是过去,他怕是就要立刻收网了。”
斛律明月大惊:“还有此事?是谁,我立刻过去杀了他!”
崔曜冷冷道:“你若知道,必然打草惊蛇,所以我才迟迟没有告诉你,反正也与你无关,何必多问呢?”
斛律明月叹息道:“所以,我最讨厌你们这些文臣,大丈夫光明磊落,哪能成日埋头于狗苟蝇营之事。”
崔曜正要反唇相讥,萧君泽就已经打断他们这争吵,对明月笑道:“不错啊,如今你都会说成语了。”
斛律明月俊脸微红:“这,平日里我也有读书,学习数术,只是进境缓慢,不能和那些聪明人比。”
萧君泽赞道:“已经是十分努力了,明月也给我讲讲,这三年来,你都遇到些与难事,或许我能与你分忧一番。”
斛律明月也不扭捏,他想说的话,想说的事可太多了。
这三年来,因为他在襄阳城,能拿到不少货物,加上当中间商,赚些差价,他们部族的男丁已经几乎翻了一倍,抢到了大片草场,很多四十多的岁的老人都不用再于冬天离开帐篷。
部族兴盛后,他的父亲成了朝廷的笼络对象,父兄皆升官发财。
还有,这些年来,很多小的部族投奔了他们,将他们的青壮送到襄阳来做工,赚到粮食、铁锅,都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了,尤其是如今襄阳出产的油毡,防水还能保温,虽然夏天用起来味道很大,但真的是好用啊,很多氏族的帐篷都是补了又补的,油毡不贵,防水轻便,能把帐篷支得更大,到冬天时牲口也会活下来更多……
他越说越兴奋,眉眼间都洋溢着笑意:“主上,我们部族上下,都很感激你啊。”
萧君泽沉默了一下,缓缓问道:“难道,你们就不觉得,这事也有朝廷和陛下的功劳么?”
斛律明月顿时阴沉了脸色,轻轻磨了磨牙齿,君泽面前好悬没崩出一长串草原脏话。
过了好几息,他才理清思路,深吸了一口气:“主上,当初你花费那么多钱财,疏浚的北河,如今已经被河北之地的世族圈河抽税,我们我身在襄阳,加上您当初是修河之人,还能依靠招收部曲的名义,不被盘剥。但草原氏族每次南下,都要上下打点,尤其是茶叶,他们已经多次上书,要由朝廷专营……”
如果一开始就是这样,那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要知道,在开始那几年,君泽还在襄阳,彭城王还在管理运河,每次部族南下,都能拿到丰足的粮食茶叶和盐。
两相比较,草原上已经是怨气冲天。
但元魏朝廷势大,部族不敢轻易去试探,便开始从周围小氏族中找补,后来,甚至发展到大部族和军镇镇将勾结,掠劫一些小的军镇乡里。
萧君泽听完后,也对朝廷局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又问崔曜如今朝廷还有什么情况没有。
崔曜努力想了想,摇头道:“一些宗族冲突的小事尚有,若说大事,便是陛下病重了,能与此相比的,并无。”
别说柔然串通边将扰袭边境了,就是柔然打过来,对强大的北魏来说也是小事。
“主上,司州有禁卫十万,您不能去冒险啊!”崔曜焦虑道。
萧君泽微微一笑:“不是我去冒险,是你去冒险。”
这话一出,崔曜眼睛一亮,拿出挂在腰间的面具,晃了晃。
萧君泽微微点头:“不错,你向朝廷请求参与朝会,元勰已经提前回洛阳去了,他知道怎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