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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个“升学计划”便被全票通过,没有一个反对的。

既然如此,萧君泽便招集手下的乡豪小吏们,让他们通知乡里,推荐学员——他的招生范围就是这些乡人和襄阳周边庶民,指望更远一点的平民过来求学是不现实的,这年头五十里以上的路费和危险根本不是普通庶民负担的起的。

就连桓轩那种进山里跑商交易都是一样的,他要是不认识山民,哪怕会说一点语言,也会连人带货消失在深山里。

这个时代,盗匪们是以一村一乡为单位的,他们可以在朝廷到来时变得乖巧温顺,也会在欺凌弱小时尽显人性之恶。

这就是南北朝。

萧君泽还是低估了自己这“一州之主”的号召力,在他把这消息散布出去后,整个雍州之地便都骚动了起来。

两百里外的南阳郡,郡守立在城墙上,远眺着郡中大户拖家带口,带着十数子弟前去求学,车马绵延,仿佛长龙,只是车马太多,堵在城门,数十丈不得动弹。

城下喧嚣与笑语并行,传入城墙上郡守耳中。

“真是难得的盛事啊,我还没有去过襄阳呢!”

“听说在那位刺史治下,襄阳城十分繁华,每天都有南朝的商船,到处都是便宜的蜀锦和苏缎,还有南朝匠人出的珠花玉钗,母亲这次把咱家年纪大些的儿郎都带去了。”

“有道理,但为什么我们这些女孩也要去呢?”

“你不想去吗?”

“没没,想去的,这襄阳,怕就是咱们能去最远的地方了!”

“嘻嘻,我知道。”

“知道还不快讲!姐妹们,挠她痒痒。”

“我说我说,听说那位刺史不但是冯司徒的义弟,还深受陛下信任,十四的年纪,就已经高居刺史之位,将来必定是能入中枢的重臣,咱们家世不高,做不了正妻,但能当个侧室,家族也能受益无穷!”

“真的吗,早就听说这位君刺史生得俊美非凡,宛如天人,咱们居然有机会见到么?”

城墙上的薛郡守神色更加复杂,他的门第当然不是甲第,让家中的姑娘去做妾,太委屈,也丢颜面,但若是去当正妻,那更是妄想了,这位刺史,怕是要当皇家的女婿。

他甚至想到如今太子元恪沉迷男风,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男宠,怕是早就对那位君泽大人心生眷顾……

啧,又是一个冯司徒么?

他有些酸,这君泽年纪还小,却已经立下奇功,过些年岁,这朝廷怕不是要被他独揽大权。

“家里的儿郎们都去了么?”他转头问身边侍从。

“都去了,”身边管家恭敬道,“夫人带着姑娘们,说是一起去游玩,还把府库掏空了,说这次还要去买些襄阳茶园……”

薛太守摸着胡须,神情自得:“这是应当,难得刺史大人这次开垦茶园,只许雍州之人参与,否则咱们哪里争得过那些洛阳权贵。”

为此,他还找洛阳的同僚借了不少钱粮,准备多开些茶园、泽田。

如今朝中,但凡给君刺史投过钱的,无一不是一本万利,连陛下都要心动,旁的不说,便是那北边运河修缮后,沿途的码头小镇,都已经初露峥嵘,让当初没有及时购买的世家大族们懊悔不已。

现在,刺史大人要治理雍州,带他们“共同发展”,怎么能不舍得这些微的钱财呢?

管家也在一边赞扬主君英明。

这时,墙下又传出一名少年的疑惑之声:“真要去襄阳么?那边靠近南朝,要是南人打过来怎么办?”

对面立刻传来一阵哄笑:“那位大人可是能引天雷的人物,他都敢在城外鱼梁洲建城了,你还担心南人打过来?”

“就是,咱们怕什么,襄阳城有那么好打么?大不了退回樊城。”

桓轩有些惊讶……

不是惊讶刺史大人要广招学生,而是惊讶这次南来北上的乡豪庶族太多了。

整个襄阳的驿站爆满,刺史大人将茶园的宅子腾出一部分,还临时在河边芦苇处修了许多竹制长亭,再修了茅房,周围点了艾草驱蚊,还亲自邀请其中权贵们,去做了个野外诗会,示范垂钓、露营,还做一首诗萤火诗。

“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然后声称当年竹林七贤,正是感悟天地所得,让这些世族去露天席地而居,挖个河沟来玩曲水流觞。

这诗瞬间引得口口相传,众人佩服,纷纷在河边芦苇边找东西,咏物明志。

好在这天气也不冷,这些人倒很乐在其中,每天交友游玩,去城中大购,没有半点意见。

甚至后来城中很多抢到驿站的人,也纷纷搬到城外,圈了一处地方,开始做什么“苇草诗会”。

桓轩感觉自己似乎被破开了天灵盖。

学到了,学到了!

明明是没有驿站了。

明明是有许多人会被侵占宅子,变成奴仆。

明明会有人以强凌弱,相互械斗,血流成河。

但这位刺史却是敏锐地抓住了人心,只是稍加引导,便争取来时间,将一次动乱化于无形,还引得诸人叫好。

那些个连下地都要踩着丝绸的权贵们,如今却因为他的一句话,一首诗,甚至愿意去泥潭里打滚,还自称这是“狂傲”,亲近天地。

他是这样强大,轻描淡写间,便能蛊惑人心于无形。

桓轩以前觉得自家族叔已经是杀伐果断,笼络人心的枭雄了,但如今和这位君刺史比起来,简直如同萤火于之皓月!不堪一提!

这、这就是与他差不多的年纪,初登庙堂,便能居于高位的原因么?

难怪,难怪阿萧那么喜欢他……

“老大,你怎么还不睡?”一名小弟出来上茅房,但看老大坐在门边仰望星辰,一脸沉重,不由疑惑道,“那明日的报名初考,你还去吗?”

“去,当然要去!”桓轩骤然回过神来,站起身,认真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人无完人,那位刺史身居高位,以后身边必然少不了美人,阿萧只是他后宫的其中一个!

只要我认真努力,万一就把阿萧感动了呢??

炎炎六月,襄阳城可谓是热闹非凡。

不只是襄阳北边的五郡,连南边的几个郡县,听到这种盛事,也有一些胆子大的,悄悄跑过来凑热闹。

虽然南北大战了许多次,但淮河、襄阳一带的城池总是反复易手,国界线慢的隔上十来年就要换一次,勤快的一年能横跳两三次,所以雍州南北连口音都没有什么隔阂。

萧君泽大考场是露天的,他主要是为将来建设选拔人才,所以一开始,就已经向这里的乡豪们讲清楚,这个学舍是很难入朝为官的,学的也不是经义,而是主攻数术、匠作之类比较不上台面的工作,进入其中,需要考虑清楚。

如果想投奔他治下,那么,还是要走小吏之类的路子,先去底层打磨一番,让他看到成绩,才有其它。

这话一出,许多乡豪庶族陷入踌躇,匠作这个职业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做为世家,他们大多会想办法把匠人变成奴隶,由此完全掌握他们的生死,自家儿郎去学这个,似乎有些浪费了。

也有一些快要吃不起饭的寒门决定让家里一些庶子前去求学,毕竟匠作的出路虽然狭窄,但如果能被刺史重视,未必不能搏出一片天,毕竟这世道里,他们很难和高门大户去争,能给刺史当奴仆,那一家人也不必担心被大族欺压了。

想要走从政之路,则开始钻营起来,想要走刺史手下幕府的路子。

北魏的官制是允许官员自己收拢一些能人给自己做事的,这种秘书团队,一般称为幕府,“入幕之宾”便是由此而来。如果主官能够升职,这些幕僚也可以水涨船高,被朝廷认可,由主官保荐后推荐朝廷为官。

他们千里迢迢过来,不就是因为看好刺史大人的将来嘛!

萧君泽被他骚扰的不胜其烦,于是便出了一些考题,准备再收录几个小吏,当然,名义上,这些都是他的“幕僚”,需要他自掏腰包来养着。

但问题不大,萧君泽养几十个人的钱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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