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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茶叶啊,真的是好东西!”斛律平对弟弟道,“明月啊,你是知道的,草场上的野菜,到九月就全黄了,韭花酱那几口,都是留着冬天吃,可这茶叶不一样啊,吃了就精神,牙也不出血了,眼睛也舒服了,和奶皮子一起煮着,一点奶腥味都没有……”

他激动地说起茶叶的好处,那就是草原人的菜啊,易携带,易存放,配着什么煮都好吃,老人小孩都爱喝,最重要的是,柔然、高车那边的部族也喜欢,还可以高价转卖出去。

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不但需要,还要全买了!

斛律明月神色冷漠:“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能不能先从茶库上下来?”

斛律平躺在垒得整整齐齐的茶砖上,把一头辫子摇得乱飞:“当然不行,你得先答应,这些都卖给咱们氏族。”

斛律明月恼道:“氏族我自会照顾,这些多茶砖,是部族吃得下的么?滚下来,别逼我揍你!”

斛律平当然不愿意:“你与刺史相交多年,这次当然要帮部族一把,八折还是贵了些,不如说到六、咳,我的意思是,七折也可,族中老幼,要是有了这些茶砖,便能富庶,你就不想么?”

斛律明月冷笑一声:“不想,阿兄我警告你,君泽是个好人,他会给咱们留够利润,但多的,你就不要想了,他的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我可不想你哪天死得不明不白!”

斛律平微微皱眉,正要反驳,就见明月已经抽马刀,一刀砍了过来。

没想到弟弟居然会如此不近人情,斛律平只是一个翻身,飞快从茶砖上滚下来。

这次,草原部族有些为难,因为茶砖太多,价格虽然在他们承受范围之内,但他们还是想能便宜些,再买多一点。

可想法是美好的,但这钱不够啊!他们能交易的,就是羊毛、牛、马匹,最多再出一点人。

可想买的除了羊毛卷,还有铁锅、茶叶、马灯、车轴等许多东西,这些东西除了贵,真的是找不到一点不好。

萧君泽却十分地善良,他要求也不高,如果钱不够,可以打一部份欠条,等到明年交易时再给。

钱不够的话,也可以出人出力,就像那些在修河的民夫,他们今年修完,正好可以来雍州,我这里缺人得紧!

这样体贴的卖家顿时赢得了所有酋长的心,他们纷纷拍着胸脯保证,明年一定拿足够的人来买,您只要愿意收,大家都可以做这生意!

萧君泽很满意,他最近征调了许多民夫,在襄阳城的下游开辟了一片新的产业园区,但开荒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需要排干沼泽,平整土地,计算风向等等,茶园是暂时用来收集资金的。

他还转头找主管军政的元英入了股,元英虽然很心动,但无奈地说最近他也没钱——陛下削减了宗室俸禄拿去打仗了,他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但这并不能丝毫阻止萧君泽的洗脑,在一番引导后,大将军元英留下一些要镇守城池的部卒外,便将手下能拔出的的两万多军士全交给萧君泽指挥了。

反正他们平时也要吃食,给君泽帮忙,就算是入股了。

如今,整个洛阳的权贵都知道,天下间最会弄钱的就是君泽,只要跟着他,没有一个不是富甲一方,那赚的钱,可比朝廷的俸禄多得多了。

他为了不被皇帝斥责,还专门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奏书,信里重点提到“君泽说了,一旦开辟新地,做新坊,能增税赋、强军械、多耕土、安民心、促农桑,是强国之道,君泽还说,这次算我三成,能传子孙,我能不要朝廷俸禄,也是为国减轻负担,君泽还说,只要此事成了,雍州君民必然感激朝廷,南朝再也无法夺回此地……”

元宏收到这信后,气得晚饭都没吃,把信撕了个粉碎,拉着冯诞抱怨了许久,说君泽真是太过分了,欺负老实宗室,滥用国力,毫无愧疚之心!

然后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把元英骂得狗血淋头,然后表示,这些收入是军卒之力换来的,你元英凭什么拿?最多半成,剩下的,统统归他元宏所有!

元英十分郁闷,和君泽一起讨论音乐,然后吹笛子排解郁积。

四月,晚风轻抚,先前院落里翻越过的杏树,已经在枝头结出了一个个小小青杏。

刺史府上,那二层的阁楼上空无一物。

但院中那悠扬的笛音,却是透过屋檐,吹过树梢,直落人心。

桓轩在小巷里凝视许久,终是长叹一口气,低下头颅,神情里,还有那么一丝丝委屈。

听说那位刺史,每日都要见各部酋长、指挥军卒开垦泽地,还要与大将军商议军机大事。

这么忙的时候,他怎么还有空闲,每天去找阿萧?

而且阿萧的笛子就已经很好听了,又是从哪里找来的人,与他合奏?

“老大!”旁边的一名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离青杏变红还早呢,快走吧,你已经看了半刻钟了。”

说着,少年指了指城中那新修的塔楼。

那是一座有三层高的塔楼,楼上有着一个巨大的指针,指出天干地支十二时辰,从早到晚,每过一个时辰,便会报时一次。

这座大钟,一开始筑成时,城中许多人都有些不适,但如今,已经熟悉了时辰,便渐渐地有些离不开了。

桓轩惆怅道:“红杏甜,青杏涩,也不知这心中要哪日,才能去涩得甜啊。”

他的小弟听不太懂:“老大,你还去吗?”

“当然去!”桓轩猛然回过神来,展颜色道,“晚上不去洗羊毛,怎么赚钱,咱们得存些钱,才能买一个板车。”

“对啊,有了板车,就能去南边挖土填沟,按土方算钱,”小弟目露憧憬,“茶园边的宅子一点都不贵,咱们要是有一个,这个冬天就好过了。”

他说的是鱼梁州边新筑的小镇,砖砌的屋子,有厨房、有烟囱,方方正正,瓦都是他们亲手烧的。

租金也不贵,他们七八个人挤在一间,住着可安心了。

“是啊,”桓轩低下头,“赚自己的宅子。”

他想听说乐师都过得很不好,要伺候主家,还要伺候客人,被人随意贩卖。

他希望有一天,能给阿萧一个宅子,让他可以随意吹笛子,用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老大,这位刺史可真是个好官啊,”他的小弟带着一点崇拜的语气,“虽然禁城给咱们一点麻烦,但很快就想到了,给咱们补了户籍,还发了粮食,开了茶园,让咱们第一次吃饱了肚子,现在还要开荒……”

旁边另外的小弟也用力点头:“是啊,茶园里的吃食真的好香,我以后要住在茶园里,当一辈子的茶农!”

“就是,咱以前都不敢想,现在都想着有了宅子、以后成家生子了!”

“老大,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是病还没痊愈么,都一个月了啊?”

桓轩勉强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能遇到这样的好官,是咱们的福气……”

他也真的很感激刺史大人。

只是,他能不能别一直缠着阿萧啊……

四月中旬,萧君泽正在和青蚨商量工坊搬迁的事情。

“洛阳那边,很多人不愿意过来,”青蚨微微皱眉,“您在那里修了屋,给他们遮风蔽雨,这些个人,却一点不念旧情,只愿意留在那里,实在是忘恩负义。”

“这不能怪他们,”萧君泽坐在桌边,翻看着名单,微笑道,“人有各自的缘法,工坊那边,该卖的卖,该出的出,襄阳这边,需要的启动资金可不少。”

青蚨有些不舍:“这些工坊可都是赚钱的营生,真要这样卖掉么?”

萧君泽点头:“当然,趁着陛下和咱们的情分不错,还能卖个好价钱,要是拖延得久了,那咱们遇到的,可就是强取豪夺了。”

“可是,”青蚨难受地道,“那些方子,那些匠人,就都不是咱们的了。”

萧君泽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又如何呢?有商利民,天下皆会受益,钱是赚不完的,再说了,这些东西,最后或许会让他们后悔也不一定呢。”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意加深。

修筑工坊时,他用的许多人的都是从草原上招来的胡人,他们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所以,他问道:“河阴镇有多少工人愿意迁过来?”

青蚨苦笑道:“大约有三成,愿意跟着您,其他人,怕是都已经找好下家了。”

萧君泽微微点头:“足够了,只要学校也愿意跟着搬过来,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在洛阳的学生基本都愿意来襄阳——毕竟学生们的前途都捏在他手里,他们需要的除了知识,更多是他这位雍州刺史的政治人脉,可以绕过门第,进入朝堂。

青蚨于是和萧君泽讨论起,新的学校要放在哪里。

还有招生从哪里招,新的工匠要如何培养。

这些很细节的东西,都是关系到将来的发展,他的想法是,除了招收雍州的乡豪,还要收南朝和北朝的寒门子弟。

要让自家书院,成为当年齐国稷下书院那样,成为思想的聚集地。

毕竟如今远离了洛阳,来到雍州,有些思想就不像在洛阳那样,需要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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