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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解你难题,”萧君泽不屑道,“裂土封王,我去南朝不能作么,要来你处?六镇迟早成为朝廷大患,修河能解一时之难,却难以长久,这你不会不知吧?”

元宏默然,他当然知道北方六镇将来必然会出乱子,但朝廷如今主要方向,都会是南征,自然只能苦一苦北方将士。

“当然,你也不用急着答应,”萧君泽淡定道,“你不论早晚,你既然知道了,便必会选它,不是么?”

六镇是元宏心里的一块大石——或者说底层鲜卑胡儿的出路,一直是元宏忧虑又无解的所在,在他的计划里,南征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将南方的土地分给北方人。

但他也明白,南征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必然要好些年相互拉扯,反复争夺。

于是元宏更加默然。

过了许久,才低声叹道:“申斥李冲等人,朕不能不顾及他颜面,私下发个书信,你看成么?”

萧君泽微微挑眉:“成!”

答应了萧君泽,元宏又在这巨大的工坊里流连了许久,还想动手亲自去摸一下那巨大滚轮,让萧君泽不悦地把手拍开,怒道:“没看到上边贴的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么?这玩意把你手绞进去,可不是没了手就算的,它会把你也卷进去,变得和板子一样平!”

元宏受教,然后又去看那些裁剪铁片的匠人,顺走了一块铁片,在手中反复把玩。

流水线上工人不知道这是皇帝,但又不敢反对,一时间,眼睛里充满了怨念和委屈。

“你做什么,这些玩意是要对账的,少一片他会被扣工时!”萧君泽抢下他手下的铁片,还给人家,“想要铁片,看到那边的边角料了没有?那个才是不要的。”

元宏无奈地摇头,但还是有兴致地去角落里,挑了一块巴掌大小,没有磨平的铁片,决定把它当成宫里的一个摆件,这玩意可比那些镜子玉雕得他心多了。

萧君泽于是又拒绝了元宏在周围转转的意见,让他别给禁卫和草民们添麻烦。

然后便把他们送回洛阳皇宫,中途,元宏随意给李冲写了一封信,意思大概是,朕的左仆射啊,你要求朕惩罚君泽,但是君泽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别追着找他麻烦了,他生气了,朕也会难受,就这样过去吧,你也别让你手下参他,事情到此为止!

他反复审视了一番,又把信给君泽看:“你看,李冲毕竟于国有功,朕也不好说重话,你也别揪着了,可好?”

萧君泽看完,点头道:“我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就这样给他吧。”

元宏很满意,吹了吹信上的墨迹,让人装入信中,封上火漆,给李冲送去。

萧君泽便和元宏告别,回自己书院去了。

元宏于是便满意了,走到在一边看书的冯诞身边,笑道:“哎,今日居然占了个孩儿的便宜,等君泽及冠,必要给他娶一位公主才是。”

就这么几个条件,就赚到如此利器,他感觉赚到了。

“君泽才未满十三岁,你也太急了些。”冯诞摇头。

“这孩儿,心不在北朝,”元宏叹息道,“虽然做了许多利民之举,但朕看得出来,他生性冷漠戒备,来这两年,也就与你亲近些,并未真将洛阳当作家乡。”

冯诞笑道:“君泽还小,等他大些,身边人都是我朝之人,自然便会视作故土。”

元宏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车马如龙,就在他们的车驾回宫不久,突有禁卫急急传信而来。

他信任倚重的老臣李冲,因为收到那封信,仰天怒啸后,居然晕了过去,被一番急救后,说话便颠三倒四,状若疯癫,怕是不好了!

元宏当时正与冯诞同席进食,闻此言,惊而掉箸。

第83章 指出明路

萧君泽从来就没有打算直接动手杀李冲,这位三朝老臣在朝中树大根深,北朝所有的汉化改革,几乎都出自他一人之手,更是救过皇帝性命的,是一手教出皇帝的老师。

不过,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李冲的弱点,就在于他喜欢事事亲力亲为——孝文帝也有这种习惯,长年累月处理文书,还要监管洛阳的明堂,圆丘、太庙的修筑,这两年来,因为迁都,做为左仆射的他事情更是多到爆,三更睡五更起的事情十分常见。

除了喜欢给家中亲族谋求官位,甚至于痴呆耳聋的亲戚也一样有官做之外,他几乎完全符合所有皇帝的心中贤相的标准。

所以,就算萧君泽用铠甲贿赂皇帝,元宏也舍不得说太重的话,只是随意批评了一下,让他到此为止。

不过,萧君泽底牌就在于,他是知道李冲结局的。

因为这位左仆射死的十分让人诧异,他居然是被气死的,而且死期也就在最近。

历史上,他因为由他举荐的李彪不听他意见,而十分生气,把批评李彪的官司打到孝文帝面前,孝文帝当时正在南征的路上,不想为这些小事费心,于是便各打五十大板,都批评了一下。

已经顺遂了快三十年的李冲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当场就气得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十来天不到,就死了。

所以,皇帝这封自以为非常温和的书信,在李冲看来,就是“陛下为了一个卑微的小儿,视他多年教导、朝廷颜面、他的好意于不顾……我对他这样好,他怎么能这样对我!?”的想法。

萧君泽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李冲在迁都洛阳后,已经飘了。

他觉得大势已成,北魏已经成为一个有着胡人血脉的汉人王朝,他们可以如南朝那样,以门阀把持王朝政令,甚至达到“王与马共天下”的高度。

但元宏连这点小事也不站在他这边,于他来说,这何止是一种背叛,简直就是一种背叛。

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

“左仆射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加之思虑过度,伤了心神,”御医徐伯成亲自前去为李丞相检查,回来后,向皇帝禀告,“他年纪不小,又受此神伤,身子怕是很难大好了。”

元宏顿时极度扼腕,大声哀叹,心痛自己失去如此肱骨。

“看吧,我说这事与我无关,”萧发君泽在一边凉凉道,“说一千道一万,是他自个身子骨不行了,便是没有我这引子,肯定还有其它事,会引他这病出来。”

元宏继续扼腕,他如今正深深沉浸在李冲与他这三十年来的种种回忆里,忍住抱住冯诞,哭得不能自己。

萧君泽翻了个白眼,冷漠地起身,离开皇宫。

正好遇到元勰过来,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

元勰说起河工已经准备好,他这次过来,是要和陛下商议,李冲出事后,留下的权位该由谁顶替。

汉臣之中,暂时还没有谁有李冲的威望,元勰说起这些事,也面带忧虑。

萧君泽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告辞离开。

三月初,李冲在发病后,没能熬过多久,十来天后,便驾鹤西去,皇帝紧急调整了人事任命,朝廷为此动荡了好些时日。

虽然这次李冲的死,追根溯源能落到萧君泽这里,但除了李家,在朝廷里,无论是汉臣抑或胡人,都没有一个人因此敌视萧君泽的——李冲离开了自己的位置,那他留下的权利空洞,不知能吃饱多少家族。

尤其是在孝文帝的操纵下,汉臣也分为寒门与高门,如李彪、宋弁这些大臣,都是从微末起势,与李冲不和很久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没影响到萧君泽。

三月时,那些北上的河工们,已经纷纷南下,在馆陶镇附近聚集,准备开展二期工程了。

不过,因为李冲的事,元勰被皇帝拉去,暂时顶替李冲。

而河之事,则被甩给了萧君泽。

元宏对此振振有词:“君泽你让朕痛失了一位贤相,难道不应赔朕一个贤相么?”

萧君泽一时被这个理由绕住了,不由惊道:“陛下说这话,不怕李仆射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死谏么?”

元宏一提起这事,神情便又哀伤无比:“若他真能复生,朕自然再让他当左仆射。”

他本来计划过几个月,等六月农闲时南下,如今痛失左相,如果不及时补救,便要耽误他的大计了。

萧君泽无语,只能同意。

但是让他去坐班工作、去河滩上跑上跑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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