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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里,有铁锅,有盐,有布,有药,有粮食……

斛律明月一脸心疼地带着父亲和氏族里的酋长们,挨个清点货物。

“契胡族秀容部,铁锅一百口,”他吩咐着库管将货物清点出来,“羊毛卷一百匹,细盐两千斤,茶叶二十斤……”

“慢!”尔朱部的酋长忍不住道,“我族没要过茶叶啊!”

斛律明月淡定道:“这是赠品,这次不要钱,明年才要,你若不喜欢,我取消便是。”

秀容部的酋长脸色立刻变得温和起来:“上官说笑了,这是朝廷嘉奖,怎能不要,多谢、多谢!”

斛律明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秀容部此次出行,有儿郎一千三百人,与他们一同回去?”

“正是!”

斛律明月点头:“下一个……”

“我等是鲜卑宇文部……”

“我看看,”斛律明月翻开本子,“你们部族出的人不多啊,就三百人,按规矩,这次能分的不多……”

“我等知晓,所以明岁开春,想带三千儿郎过来,您看合适么?”

“不合适,人太多了,回头朝廷要开一场大会,等下吧。”

白沟,一名少年正混在河工之中,拿着一块牌子,领着新物。

萧君泽提前给这些河工们兑现了这次南下的货物之一,羊毛斗篷。

洗羊毛的重要产品,草木灰并不难找,整个洛阳数十万人,每天消耗的草木灰都是天量,虽然很多富户已经换成了更方便的煤,可大量贫民还是要以柴禾来煮饭做菜。

这次的羊毛斗篷并没有做成外套的模样,而是四四方方一块布,三尺宽,半丈长,厚软厚实,每人一块,用以在这深秋御寒。

这笔支出并不大,两万人的河工,也就是一万丈的布,总共一千匹羊毛卷,对于改进过梳毛机的工坊而言,也就是三个月的产量而已。

给批货的主官查了腰牌,见上边姓名籍贯无误,便点头,给他裁好的羊毛布。

少年领了布,目光闪动,伸手抚摸着那微微有些刺有的布匹,感觉到那厚实的后感,忍不住把头埋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拿着布匹,他跟河工一起,回到了镇上宿舍。

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长宽各有一丈,以砖石砌成,他忍不住上前抚摸了一下,那石头坚硬如铁,摸着便让人感觉到沉稳,进入其中,用泥砖砌了一排大铺,挤一挤,可以睡下十个人。

“少主,要吃晚食么?!”周围的都是他们部族的人,有人问道。

“要去,你回族里吃吧!”少年正好奇这个镇子呢,一点都不像族人说的,刚刚建了三个月。

“好,”族人沉默了一下,又提醒道,“少主,你去吃食,万万不可去澡堂洗澡啊!”

“洗澡?”少年怔了一下。

“对,只要一分,镇上有澡池,”给他腰牌的族人抓了抓头皮,“我如今有三十多分,能换上一斤细盐,剩下的,您拿去用就是。”

于是少年好奇地点头,去镇上逛了。

然后便后悔了……

回到秀容部时,他的父亲尔朱新兴顿时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皮肤白皙,容貌精致秀美,一身衣服干净得像个汉人的少年,真的是他儿子吗?满头辫子、油腻袖口去哪里了?

“阿宝,你这是……”

尔朱容小声道:“被骗了。”

说是只要一分,可是进去后,便被拉去拆了头发,洗烘了衣服,又让人梳了头发里的跳蚤,还被搓得像只剥皮的羊。

结果一付账,三十多分,全没了,连晚食都没得吃!

“汉人果然狡诈!”尔朱新兴气得直拍大腿。

尔朱容低声道:“那是斛律部开的铺子!”

“又是那斛律小儿!”提起这事就来气,尔朱新兴怒道,“阿宝,你也留在洛阳,为父打听清楚了,如今那什么学校,正是斛律小儿起家之地,我等虽晚了一步,但绝不能让他独占此良机!”

第73章 你在想什么?

白沟从武渉引黄河水北流,向北,一路过滑县、内黄、魏县、馆陶,通过利曹渠入清河,全长六百里。

虽然只有两万民夫,但在河水封冻之前,这条水渠,已经疏浚了三百余里,快修到了馆陶县境内。他们原本预计是要修三年,但如今看来,最多明年五月,就能去疏浚下一条水渠。

十月,霜降过后,秋风萧瑟,河工们开始收拾行囊,被南下的族人招呼着,开始返回北方草原。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牵着小孙儿,守在码头,等着河工下工。

她面前的箩筐里,正放着一个个捂了霜的柿饼,看着便红艳艳地惹人心喜。

一名穿着皮袄的青年正和她讨价还价:“这么一筐柿子,要换五斤盐?你怎么不去抢!!”

那老妇人面色亲切,热情道:“咱这柿子没有虫眼,个个都有糖霜,你刚刚也吃过一块,是不是甜得紧,听说大侄子你们都是草原来的,那里天寒地冻的,也没什么果子,这么甜的东西,你给家里人带些回去,他们这个年能过得多甜啊?”

“五斤也太多了,一斤!”青年面露难色,“一斤我就买。”

“这可不行啊!”老妇哀求道,“老婆子儿子死在南征里,就带着孙儿守着几个柿子过活,您行行好,怎么都得四斤,否则咱要饿死在雪地里。”

青年不为所动:“草原上每年冬天饿死的人多了去了,两斤!”

最后,他用三斤半的盐换了这十斤柿饼。

那老婆子脸上的褶子都笑得舒展开了,看这河工走了,立刻又招了招手。

旁边的小巷里,一名看着高大的中年人又背来一个筐柿子,恭维道:“阿母真是厉害,居然能换来三斤盐!”

两斤柿子换一斤盐,天啊,阿娘是怎么敢喊出口的。

“这些草原人,没吃过甜的,哪知道这东西该卖多少,”老妇人笑得十分真切,“快快过去,今天再卖掉一筐,回头就能给家里买些砖头,砌个火炕,冬天可就好过了。”

那中年人摸着头皮,迟疑道:“可这镇上的火炕队,听说都忙到年后了。”

“那留半筐柿子,”老妇人很有成算,“到时请他们帮个忙,赶个时间,早点帮咱们做好!”

中年人心悦诚服,退了回去。

而在这码头边的草市上,还有许多刺绣、头绳、镜子、葫芦、小刀等杂物摊位,他们都是周边的汉人村民,看着下工的河工们,仿佛看着一只只肥羊,他们都是趁着农闲,准备来赚一笔。

没办法,谁让这些河工都有钱呢。

哪怕换不到盐、羊毛这些上好的物什,有个夹了豆腐的厚实饼子来换,那也行啊!

自从有了这些河工,他们的生活便宽裕起来,听说过了年,他们又要在馆陶起一座新的码头镇子,到时可要早点摸清地方,赚过去,再好好赚些钱。

镇里,一名少年正用自己得到的羊毛卷打着包袱。

他是今年四月来第一批到的洛阳河工,带着族里三百多儿郎,前来探听虚实。

谁能想到,他这宇文氏的少主,在这一干就是六个月。

包袱里放着装水的葫芦、十来个干硬的面馍,一袋细盐,还有他给母亲准备的,一瓶脂油。

这些不多的东西,耗费了他这六个月几乎所有的积分,还找族人借了一些,才换到那瓶脂油——他抹过一点点,冬天手上干裂的伤口涂上,便不会痛了。

洛阳城中还有许多宝药,价值千金,堪称起死回生,但那东西,他们也买不起,便不多想了。

他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床铺,这上边的干草是揉捻过的,睡着十分舒服,可惜太多太重,带不回去。

收拾好包袱,他拿着挑棍背起,走出了舍门。

回看了一眼青砖的石墙,他伸手摸了摸,明岁再来,他们就不是在这里住了。

“宇文颢,”一位熟悉的青年在他身边唤道,“你看我买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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