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1 / 2)

“那便听贾先生吩咐吧。”白曦微微倾身,言语之中将在场的主权交给了贾诩。

对于文人这些弯弯道道一惯没耐心的夏侯渊,好歹知道如今自己应该听谁的了。虽然郭军师信上说听白侍郎的,不过白侍郎都把权利移交了,那就听贾军师的准没错了:“所以,是杀还是擒?”

“夏侯将军莫急,”贾诩慢悠悠的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且待老夫将现在的情形,告与这位司马公子。”他撑着拐杖向前两步,原本没有多伛偻的身躯忽然变得疲惫又松懈,“司马公子倒是好计谋,差点儿算计了老夫哦。”

他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倒更多的是嘲笑:“光想着曹司空府上的几位小公子,差点儿遗漏了司马府上的公子小姐。”他似乎没注意到司马懿大变的脸色,“司马公子莫慌,如今贼子皆已伏诛,诸位公子小姐一切安好。”

白曦站在贾诩身后觉得好笑,难怪郭嘉一直管贾诩叫做老狐狸呢,明明是拿了人家家人当做人质,在他嘴里说出来却成了保护:“现在司马宅的诸位公子小姐还有夫人,已经和曹司空的公子小姐们一起准备撤离了。”

“司马公子若是有兴趣,不若一同前去。正巧许都此刻人手不足,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在场还有些兵力可以填补。”贾诩几句话,看似什么都没有,却暗藏了对司马家那些公子小姐们的性命威胁。

他说许都兵力不够,又说司马家的公子小姐准备和曹司空家的一起撤离,就是摆明了告诉司马懿,你的孩子们和曹司空的孩子们不在一起,现在我们的兵力不够,若是路上出了点儿什么意外驰援不及,那就真的是意外了。

看着像是暗搓搓的暗示司马懿赶紧投降,他好调兵去那一边儿的话语,实际上却是将一个选择放在了司马懿的面前。

他死,或者是他的妻子(老婆孩子)死。

至于他们口中的贼子,是不是司马府为了保护司马家人的护卫,又或者是曹操自己的人手只为了取他们的性命,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司马懿,他一直在等待的最后的底牌就这么被人揭露了,甚至当对方揭露他底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底牌其实是一张死牌,内心究竟有多么的绝望,就只有司马懿一人知晓了。

但是眼下他又能怎么样呢?他不能走,他不是玄五那样的执刀人,如果出了问题还有人可以推卸。许都的势力原本就是听他的指挥,如今兵败,他就算是能够回到鹿门,地位大不如前不说,也定然是会被压得死死的不得出头。

而投靠某个势力,且不说鹿门二房已经在刘备手下混出了头,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放眼整个中原还有几个势力能和曹操比拟?近的不说,如今他一败涂地,如此简历又有几个主公敢放心的用他?

司马懿咬牙,他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远方的宫城上,那被黑衣暗卫提在手里的人头。他的视力一般,却也知道这个时候被用来威胁他的,绝不会是什么与他无关的人。

当下一口血喷了出去,染红了被他挡在身前皇后娘娘的凤袍。

白曦反应也是极快,他翻手之间就将匕首抛掷了出去,银白色的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越过被惊吓到的董皇后,刺入了司马懿的头颅中。

自然,司马懿也没想着要躲。

“手速够快的。”贾诩撑着他的拐杖,看着那向后仰倒,已经死去的人影。

却没有回话,回答他的,只有与那高台上身影一样坠地的沉闷声响。

【作者有话说】

许都线完结,剩下的就是赤壁线了

第172章 深算

郭嘉静静坐在江边的木码头上, 他的胳膊搭在膝盖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提着青瓷酒杯的杯壁。一腿自然下垂,另一脚踩着码头的边缘,将腿蜷缩在身前, 眺望着眼前湖面在夕阳映衬下的波光粼粼。

原本墨绿色的湖面被天边那艳丽的夕阳染了颜色, 红的耀眼又绚丽,像是除夕之时许都不灭的灯火, 被风吹过, 还能看见灯笼摇晃的光斑闪耀。

举起手中的青瓷杯递到嘴边, 才注意到杯中已无酒水。郭嘉叹了口气, 将杯子放在身侧的木头上, 举起酒壶, 却发现酒壶里剩下的酒水,也不过一杯的量了。这个认知让他再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身边那个动他想法的小家伙, 现在不在身边。

他的小曦离开也已有小半月, 算计着时辰许都此刻定然风卷云起,只可惜他困在江东捉那瓮中鳖,看不见那热闹的景色。念及如此,郭嘉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只觉得这小半月的你追我赶,着实无趣。

不是他嫌弃,而是明明孙刘联盟中有能够猜透他几分的人才在,可这些日的步步算计, 对方却像是瞎了聋了一般毫无反应。疑心如他,无论怎么再做试探, 得到的也只有对方不会付出的大规模胜利。

就好像是流行在空中, 摧残了那么一瞬, 就熄灭不见了。他固然算计周瑜不假,可当对面真的没了对手,当他看见朝廷的军队如猛兽般摧枯拉朽的向前迈进,甚至俨然可以看到结局的时候,再多的期盼也没了意义。

就连曹操,现在也不驻守在江夏郡,守着那从北岸搬到南岸的铜雀台,夜夜笙歌么。

铜雀台上歌舞笙箫的音调远远传来,迟来的东风从湖面静静的拂过。郭嘉闭上眼睛,面前恍惚又是那被漫天飞舞的火星所点亮的漆黑夜空。

“大孝备矣,休德昭明。高张四县,乐充宫庭。芬树羽林,云景杳冥。金支秀华,庶旄翠旌。七始华始,肃倡和声。神来宴娭,庶几是听……”

唐山夫人所创的《安世房中歌》,是歌颂汉高祖极具远见卓识,夸赞他一统天下治国有度的诗词,当初为了教化百姓的歌曲,流传到现在已经是歌颂朝廷繁荣昌盛局面的颂歌了。

曹操此时此刻唱响此歌,其意不言而喻。

不过也当得此喻,南征北战数十年,从董卓之乱到如今统治了整个北方挥军南下,江东的残余以搬不上台面,中原看得过去的抵抗势力也寥寥无几。公孙瓒灭了,袁绍灭了,刘表灭了,然后是刘备,是孙权,着广阔华夏宇内的众多英雄,当初十八诸侯会盟时的诸多豪杰,如今所剩寥寥无几。

曹操从侍郎登顶丞相之位,挟天子以令天下,就如同当年高祖从一介亭长成为了天下至尊,有哪里没有资格自诩高祖呢?

将手中的酒壶掷于湖中,郭嘉看着湖面掀起波澜又渐渐平复,如同这天下的纷争与太平纷乱又平息。他跟着那远处传来的歌声,一起唱了出来:“海内有奸,纷乱东北。诏抚成师,武臣承德。行乐交逆,箫勺群慝。肃为济哉,盖定燕国。”

只是……然后呢?

他跟着曹操打了天下,也曾挥兵百万,也曾指点天下。他随着这天下的大势起舞又高唱,他将原本波澜的湖水掀起滔天巨浪又将它抚平,只是然后呢?

待到这天下大定,等到曹操成为真正的无冠之王,等到这寰宇之内只有一个声音的时候,他又要做什么呢?如张良一般急流勇退,又或者如韩信一般未能善终?是坐享半生的战果,又或者是搅入党争之中呢?

想到离京之前曹操让他在木竹上写下的那个‘立贤亦或者是立长’的答案,郭嘉垂眼看着自己手中有些浑浊的酒,心里阴云翻滚。

当年他因为小曦,与曹昂有所关联,而曹昂也的确如他所言,在必要之时带着曹植引开了曹操对于小曦的怀疑。可是然后呢,他就理应为了这些已经给予过回报的恩情,站在党争的风云之中么?

可自古太子之争何等残酷,他算计敌人尚且能安心,可若是算计自己的人,算计那些曾为手足并曾并肩作战的战友与同僚……

世人皆认为他郭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皆知他郭嘉算计人心且从无遗策。就连曹操,他所看重的主公,这些年又何尝不是因为怀疑他和小曦而起了间隔,若不是他逐渐远离权利的中心,有哪里来的安宁呢?

这争天下的人啊,哪个不是手段残忍之徒。只是他从来不屑于遮掩,只是他骄傲如斯到了连这些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而已。就如他可以做的如荀彧一般谦谦公子,儒雅守节,可那样循规蹈矩之人天下何其多,不缺他郭奉孝一个,也不少他一个。

所以他肆意风流,所以他洒脱不羁,所以他从不在乎陈群的那些谏言,所以他从不在乎世人如何评判他郭奉孝。因为他知道自己于曹操还有用,因为他知道这天下一统之前,他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可天下一统之后呢,当矛与盾不再对外的时候呢?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