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当城市变得不自然34（1 / 2）

如果问卷发保安无聊的真正含义，估计他也就会说什么，没有事情干之类的话了。顶多他会翻着他那浑圆的眼珠子问你，你不无聊吗？此刻，他滑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看着门岗进进出出的车辆，没有任何表情。而那个带走小白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在窗沿处，窥探着他，他也有点搞不懂卷发保安是看见了他还是没有看见他，正准备撤的时候，卷发保安一个机灵地直起身子大声说，你装什么鬼啊，你是要把老子吓瘫啊？有什么屁话进来说！

司机一边做着鬼脸，一边推开了门。还没等他站定，就听见卷发保安说，你老实说，小白到底是怎么死的？司机耷拉着脸说，这事情不是早就过了吗？一个小白你至于这样纠结吗？卷发保安想了想，嚷嚷道，其他狗也算了，这个小白是你带走的，我和它是有感情的好吧。司机很淡地看了一眼卷发保安说，你不会是吃错什么了吧，这个年头你还和狗讲感情？那么我问你，这些天门岗出现了这么多的流浪狗又算什么？这句话可把卷发保安问住了。

他也纳闷这些天怎么门岗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流浪狗。看着卷发保安疑惑的眼睛，那个司机说，还不是附近的私房都拆迁了，那些狠心的主人做的事情喽！他停顿了一下，又加重了语气说，感情值个屁钱？狠狠心都可以把这些养了好几年的狗给扔了，你牵扯一个小白有啥意思？难道那些主人们不喜欢它们吗？看着卷发保安发愣的表情，司机笑了，于是他缓和地说，你都不能负责养小白一辈子，你追着我，又图个啥？卷发保安被他整迷糊了，他摆了摆手说，你别说了，还真看不出你说话一套一套的，弄得自己像个读书人。司机笑着说，书我倒是读过几年，就冲我这几年开的车，我就知道，感情是要讲条件的。我就不相信这些主人们扔下狗的时候，会不心疼，环境变了，条件变了，你再心疼也得扔！

卷发保安摸了摸自己的卷发，想了想说，不就是搬个新家嘛，有必要把自己养了好几年的狗扔了？司机使劲看了他一眼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你不知道这些私房里都是住着像我们这样的外乡人啊，他们自己都要重新找去处，还怎么带着狗？再说，就是有几家本地人，你想想啊，换了新房子，那些狗都是野了惯的，新房子里养得惯吗？看着卷发保安若有所思的样子，司机得意地说，现实摆在这里，没有条件的感情，那就是个屁。这得意也是一会的工夫，司机又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我这两天还苦恼着搬哪里去呢，我住的那间私房，过几天推土机就要过来了呢！

司机的忧虑也正说到了卷发保安的心里，他其实也面临着被搬家的命运，推土机对他和司机是一视同仁的。而重新再去租一间房子，就意味着生活成本又要提高了，附近的私房已经不多了，房东都在忙着涨价，发着城市的拆迁财。卷发保安突然有所悟地对司机说，这节奏是不是要赶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啊？司机也忧虑地展开他眉头的皱纹说，早晚，我们都要离开这个城市，反正城市多着呢，总有我们吃饭的地方。听着司机这样一说，卷发保安也舒服了很多，他回应说，这房租一涨价，还不如回去，实在不行，我回老家去。可是恰是这句话，让司机的眉毛飞扬了起来。

司机反复看了卷发保安说，你这脑子是不是真傻？你回老家，你能赚到什么钱？你拿什么来养活这几个孩子？卷发保安说，不回老家，我又能到哪里去？司机急着说，你怕什么，这一线城市赶我们走，我们可以到二线城市啊，何况还有三线四线的。卷发保安惊奇地看着司机说，兄弟你行啊，这几天不见，你这知识可是见长啊！司机得意地说，就你小看我，你也不想想，我全国各地跑，什么城市，什么行情我都知道。你放心，到时候不行了，我带着你。卷发这个兴奋啊，他拿出一根小手指点着司机的胸脯说，你这几年赚了不少吧。

司机看了卷发保安一眼，眼神里的得意慢慢涌了出来，又慢慢涌了回去。卷发保安看他不说话，急着说，又不问你借钱，有这么磨叽嘛。司机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不知道我的辛苦啊，我倒是真的羡慕你坐在门岗的位置啊。卷发保安接着回答说，可是钱不多啊。司机又盯了他一眼说，我也不骗你，这几年我也是赚了不少钱，这钱都是我没日没夜地干出来的呀。再说，你帮我算算，这点钱有什么用。

看着卷发保安凑上了身子，司机理了理思路说，儿子下半年要结婚了。这房子要首付，要贷款，你是知道房价的，还有女方彩礼要吧，你也是知道这也不会少的，房子要装修吧，酒席要钱吧。要给媳妇置办点金银首饰吧，等等，你说，我的这点钱够用吗？实话告诉你，我这些年打工的钱全扔在里面，还要去借。有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这样没日没夜地干，到底有什么意义？卷发保安听了说不出话来，这一算就等于也帮他算了一回。他突然有了一种后怕。

司机又拍了拍卷发保安的肩膀说，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我们为人父母呢，谁让我们赚不了舒服钱呢？谁让我们出生就不是在大城市呢？卷发保安接着说，还有就是我们书读得少。司机听了却不服气地说，你还别说，有些读书的人还不如我赚得多呢。我就不懂，我的钱怎么就这样被卷走了呢？累死累活干了这些年，一下子又活回去了！

卷发保安叹了口气说，我还不如你呢，你好歹这些年还赚了一些钱。我倒还是感觉回自己老家踏实点。司机无力的看了卷发保安一眼，反正我就是不服，大不了我再拼命干几年，把房子的贷款还了。卷发保安急着说，你还拼什么命啊，你这是拿命换钱好吧。只听那司机用坚定的口气说，在这个世界上，就怕拿命也换不来钱！

司机的话让卷发保安震撼了，如果让他拿命去换钱，他真的不会去干。如果真的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呢？看着司机一双红肿的眼睛，像喷出火似的，他感叹自己没有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