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乖乖地回来(1 / 1)

隔开这话题,他们两个人又自然而然地谈到了卷发保安。眼神忧郁男子睁大了眼神说,这卷发小子难道真的不回来了?年长老人夹着一根烟说,这小子精着呢,我估计他是不会回来了,守着门岗是一定养不活一大家子的。眼神忧郁男子接着疑问说,他也没有什么本事呀,又没有什么手艺,能去哪里赚钱呢?年长老人深吸了一口烟说,人这东西说不准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往往一个浪头把他卷到了一个钱潮里还说不定。你可不要小看了任何一个人,看着眼神忧郁男子不出声,他就像判断了性质地说,反正人挪活,树挪死。你我就是因为不挪窝,给死在这门岗了!

这个世界不是一两个人说了算的,所有的预言都具备了诅咒。这个世界是有它自身的轨迹的,所有的把握都是妄为下的踩踏。即便是望眼欲穿的确立,都需要牺牲,都需要众小的解构,无论是肉体的还是心灵的解构。

卷发保安的回归,击穿了年长老人的判断,年长老人对眼神忧郁男子推脱说是估计,估计总是有不足的时候。年长老人也纳闷,这小子怎么回来了,明知道门岗榨不出什么油水啊!看着卷发保安一头失去光泽的卷发,年长老人调侃说,还以为你是一去不复返了呢,是不是舍不得小白啊?卷发保安翻了翻疲惫的眼皮,看了看趴在他脚跟前的小白说,你别说,我还真有点想小白呢,我就不想你。

眼神忧郁男子在一旁听了笑了,他挤进来说,小白倒是真的不会想你,我们可是想着你回来啊。卷发保安叹了一口气说,你说我不回来,又能上哪里去工作。现在连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我能混个门岗已经不错了。却没曾想,这小白像是回应般地吼了一声,年长老人咧开嘴地笑了起来。卷发保安刚伸出腿想踹小白,小白却早已经窜了出去。

卷发保安一击不中小白,又把另一击投向了年长老人。他嚷嚷道,你以为我回老家去赚大钱了吧,你也不想想,凭我这能耐回了农村又能干什么呢,连小白都要到门岗来混口饭吃,那就更别提我了,现在谁不在大都市打工啊!年长老人没有接他话,他知道卷发保安满肚子的牢骚可不比他少。他一定是不会去和那些高高在上人比的,要比的,也就是他那种比他稍高一级的人。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年长老人有点回避的样子,赶忙接过来说,我前几日可是被这老头子教育了,他说了,人是要三十年河东河西的,说不定你那天买了一张彩票中大奖了呢?卷发保安倒是对眼神忧郁男子没有什么看法,他深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是连去买一张希望的信心都没有了。接下来,三个人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买过多少张彩票。

等三个人散了以后,眼神忧郁男子一个人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眼神忧郁男子倒是真的不想卷发保安回来的,他们都想离开门岗,他们都知道门岗已经走到了末路。他们还有退休,这看似退路的路,而卷发保安没有,现阶段的卷发保安需要挣钱养活家小。在眼神忧郁男子看来,卷发保安还是还有退路的,他有在农村的屋子,几亩田和青山绿水,自己倒是真的没有什么退路。

阳光一层层地晒进人的心窝里,小白也懒洋洋地躺倒在水泥地上恣意享受着。这样的时刻凝固起来,或者就这样无限制地持续下去该多好,这当然只有是眼神忧郁男子心里想的。卷发保安和年长老人都焦虑着吸着自己的烟,而且是大口大口的,好像他们吸的是世界末日。

眼神忧郁男子有点搞不懂他们对烟草的焦虑,或者说是一种焦虑的感觉。就像他一时搞不懂小白对货车司机套近乎一样。年长老人是一定会把小白的斑斑劣迹说给卷发保安听的,年长老人看了看肮脏的小白,又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烟灰,对卷发保安发问说,你到底是不是小白的主人啊。你看看你走的这些日子,小白都要认那些司机做干爹了。说完,他挤眉弄眼地对眼神忧郁男子笑着。

卷发保安一时被他问住了,两只圆眼睛气鼓鼓地愣了好一会说,有你这样说的吗,小白有没有主人你不知道啊,我也就是跟小白挨着近,多照看它一点罢了。他心里想说的,我才是和小白一个命运的人,彼此就是彼此的影子,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眼神忧郁男子看着卷发保安窘迫的样子,赶紧说,我们也是看着小白见异思迁的样子,才有点心理不平衡。这话一出口,他也后悔了。他明白只有人是那样的见异思迁,如果不是他们对小白只有貌似亲近,实则冷漠的样子,小白是不会跟司机套近乎的。

只见年长老人把烟头狠狠地踩灭,他拍了拍手,仿佛要把他们之间的谈话拍灭一样。他看了看卷发保安,也看了看年长老人,他想说话的样子,他还是没有说出话来,眼神忧郁男子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看着年长老人一个人朝着小白走去,朝着小白吹着口哨。眼神忧郁男子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他也能如年长老人那样,什么事都能贴近生活算计,红刀子白刀子出的实际,无所谓人和狗的纷争和比对,生活就是三顿饱饭的干净利索,那么自己还是自己吗?

接连几个月和司机套近乎,小白终于累了,也终于失去了信心。司机们都是前脚来后脚走,往往都是踩了踩它的肚子,饱含一点怜悯地离开。此刻的小白一个狗趴在门岗的角落里,眼睛四下地低望,却找不到更低的去处。

卷发保安始终在观察小白,他走到小白跟前,蹲下来自言自语地说,别以为你那点鬼心思,我不知道。你不看看,我也不是乖乖地回来了吗?正等他准备站起身得意地离去的时候,一只肩膀被一只手按住了。他抬头一看,随即囔囔道,死老头子,你这是要吓死我呀。年长老人手却没有松,话却送了出来。他咧着脸说,不要总是给小白洗脑子,你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又怎么知道小白要离开这里了呢?卷发保安挣脱开了他的手站起身说,你看小白那样,再说,它那点鬼心思瞒得住我?年长老人递给卷发保安一支烟,自顾自地抽了起来。半晌,他凝着眉毛说,不要小看了小白,它在门岗就是你的第三只眼睛啊!卷发保安抽了一大口烟,看了看小白,以沉默认可了年长老人的话。

这一天,却在晌午过后下起了大雨。卷发保安正饶有兴致地看着雨一层层地冲击着窗沿,却猛然看到小白一个跃步冲进了雨里。他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小白在雨里跑啊跳啊,居然也有了一股想冲进雨里的冲动。卷发保安心说,也是该下点大雨了,这鬼地方被那个碎石场给弄得乌烟瘴气,偌大一个门岗居然被一个碎石场给欺负到了脑门子上。

看来,主持门岗的那个主也不过是一个蹩脚角色。卷发保安想到这里,刚想叹一口气,却看见眼神忧郁男子推开门进来。眼神忧郁男子很有兴致地对他说,这样大的雨,那个碎石场可开不了工了呀!卷发保安质疑地问他,你难道喜欢碎石场开工?眼神忧郁男子知道卷发保安误会了自己的话。于是他笑着说,你看小白都要冲进雨水里洗去碎石场给它带来的灰,我怎么会喜它开工呢?除非我是碎石场老板!

卷发保安走了过来,仰起头以崇拜方式的姿态对眼神忧郁男子说,老板,请给一个铜板吧!眼神忧郁男子大笑着推开他说,怎么,你真的不相信我能做上老板吗?他没有想到卷发保安,说了一句让他非常诧异的话。卷发保安说,你连小白的命运都改变不了,还想做什么老板?你有做老板的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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