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短暂的宁静(1 / 1)

当小白第二胎生了三只小狗传遍门岗的时候,几乎所有和门岗有关的人,都簇拥着来看这三只小狗。卷发保安还是用一个干净的垃圾桶来安置它们,垃圾桶里铺设了更花花绿绿的棉布。小白和它三个子女簇拥在一起,简直让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分不清楚谁是谁的谁,只一团白色刺花了他们的眼睛。

居然都是白色的,卷发保安喃喃自语地说,还是小白的基因厉害。一开始,眼神忧郁男子还听不懂这句话。后来,他若有所悟,仿佛明白点什么了。他也问了自己,是不是我们人类也一样,谁的基因强,孩子就像谁。可是为什么有的人基因就这样强大呢?看来小白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眼神忧郁男子不由得对小白刮目相看。这就等于说,有一种强者是藏利刃于胸的。可是小白还是只有脆弱,脆弱到靠人类去吃点残羹剩饭,脆弱到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强者藏利刃又有什么用呢?

年长老人看着小白,也回头看了眼神忧郁男子,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最实际的事。反正三只小狗,他是一定要拿走一只的。这回选择的余地很大,却又好似没有什么选择。目前的三只小狗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大致看出各自的性格和体态。年长老人想,索性只生养一只该多好。就像我们自己一样,只生养一个孩子,断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呢?可是我们常常面对很多选择。年长老人想到了老母亲的那点遗产,他必须有所选择。虽然这些选择,让他有的时候也触摸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可是他还是要面对生活,生活就是做出最实际的选择。

卷发保安看了看年长老人,又开始调侃起来了。他摸着卷发中心有点稀薄的地方,对年长老人说,你看了这么久,像挑新娘子一样。以后小白这一大家子要交给你了,说完还挤兑着眼睛招呼着眼神忧郁男子。

年长老人本想回击卷发保安几句,但是一看到小白一家子倦拢在一起的样子,他的心瞬间就像被温柔的手掌给摸了一下。他摸了摸小白和它的三个子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被家庭眷顾的感觉。想想自己的家庭,不也是老伴、自己、儿子围拢在一起过日子吗?其实人和狗没有什么区别,都需要血缘,抱团取暖,都需要离散。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想到这句话,年长老人莫名地伤感起来。

可是现实的每一分钟都那样真实,真实到你必须去博取点,去用点手段,去虎口拔牙。年长老人站直了身体,环顾了近在咫尺的碎石场。看着大卡车忙碌得就像埋在碎石场里吃饭,而掀起的灰尘却弥散在了门岗的上空。却没有一个人能改变这样的状态,或者改变这样的现状又有什么意义。即便是有意义,他的那点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好像就只能在老母亲的遗产上使点力,耍点小聪明,一切都是围绕自己利益的使出的那点小力气。而如果有一天天象变了,闹不好他也会在一夜之间和小白一样,和他的家人倦拢在下水道里,眼神里都是渴望。年长老人思维瞬间就停止在了这里,他不敢想下去。

眼看着灰尘越来越大,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就躲进了门岗里,两个人一下子就把卷发保安挤坐在了写字台上。看着卷发保安一脸无奈和气恼的样子,他们都暗自好笑。眼神忧郁男子用脚又砸了门说,帮着你看着大门还不好啊,就你那双眼睛,如果脱了这制服,估计小偷和强盗能把你捆起来堵在门岗。卷发保安白了一眼说,我眼睛不好,有小白呀。年长老人赶忙接过话头说,小白现在顾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还来不及,你现在想起小白了啊,往日里你对小白好过没有?

卷发保安索性跳下写字台歪着脸说,我这人实在,我承认我对小白不好,可是你们对小白好,把小白一家子领家里去养啊?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一下子被他给问住了。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看出个结果来。等年长老人和眼神忧郁男子出了门岗以后,卷发保安透着玻璃窗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看着他们走远,他也看不出个结果来。

岁月仿佛像是在挣扎,又仿佛像是在醉生梦死,但小白的三个孩子还是自顾自地长大了。这好像在说,只要不给予任何外在事物的牵扯,一切生命都会好好地成长起来,这又仿佛在和岁月唱对台戏一样。

看着三只小狗活泼可爱的样子,年长老人却分不出取舍来。到底带哪一只回家呢?他真的很想让眼神忧郁男子给出个主意,但他又忍住了。他自己都发现,自己在眼神忧郁男子面前忍住了无数次。倾向于一个人的主意,却又不愿意去问,这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这就是人们说的距离吗?自己到底又为什么这样拿不定主意呢?他的眼睛无数次地追逐着三只小狗,却不知道该选哪一只?其实眼神忧郁男子从他看小狗的神情,就已经知道他的心思了,但他也选择沉默。他心里看不惯的是年长老人什么东西,都想顺手捞一把的做派。如果让他出钱买一只去,他一定是不愿意的,这在眼神忧郁男子来看就不是善举。这个世界上或者有很多人是这样的,他们关注的是别人的搭台唱戏,而自己所为的是怎么免费看一场。从容而来,从容而去,往往他们都是能得逞的。对于这样的得逞,眼神忧郁男子真说不出他们的好坏来,反正戏是白看了,也不伤害到人。

年长老人也不会去问卷发保安,于是他打定主意再问问自己,可是问自己是需要时间的。他预算着三只小狗还需要吃段时间奶水,这样他领回去可以养得活。于是年长老人喂食小白火腿肠也更勤快了,他心里也琢磨着这次应该怎么样万无一失地取走小狗。年长老人直到现在想起小东西,他都会心酸一阵子,这是他感觉一件很愧疚的事情。虽然他在眼神忧郁男子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装出一点都不想提到的样子。但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小东西,毕竟这就像是他亲手丢失了孩子一样,这也成了他心里最软最脆弱的地方,他是不允许人去触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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