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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横与夜明珠对视一眼,皆暗暗叹息,毕庭舟二十五殁,竟这样年轻。也是知情知性的年纪了,最为牵肠挂肚的,不是父母高堂,不是故交知己,不是至情爱人,竟然连人也不是。

  而是一只小羊。

  纵横低眉,觉得怪异。

  夜明珠暗笑:“冥府《阴阳簿》百尺,卷帙浩瀚,里头什么故事没有?无妨,你我且听下去罢。”

  羁束思忖片刻,唤道:“寻到了。你且来瞧瞧,看是不是这个元儿。”

  得冥王相助,找到日思夜想的小羊。毕庭舟并未显示出多大的感激来。他颔首,挪步过去。声音里喑哑透着疲倦,倒格外让人善悯:“正是。多谢冥王殿下。”

  “不客气,不客气。”羁束眸间含笑,遂令鬼吏赴元儿魂魄所在的方向寻去。不过两个时辰,便有鬼吏禀报,寻得毕公子的小羊。

  佳音在前,毕庭舟的反应却先是后退一步,随后才踉跄着去看元儿。

  三人对着《阴阳簿》,你看着我,我看着他,彼此都不言语,气氛倒很温暖。羁束用挂着蝠翼阴纹黧铜护甲的手抚摸卷身,也不令鬼吏收起,就这么摆着。《阴阳簿》多年不见光,乍一“出世”,便发出些许红光,犹如打量人间。

  纵横一向对旁人不吝赞赏,她说:“今夜,你做了对的事情。”

  羁束挑眉:“怎么了?”

  “你为老毕寻元儿,不惜请出《阴阳簿》,虽然他只是普普通通一缕孤鬼。你做得对,唯有解开他的心结,才能让他心甘情愿投胎,怪道前任冥王选你作继承人。”

  夜明珠抿一口象牙描金错雕茶盏里的琼浆,颔首:“阿酒,前任冥王是被九重天贬官削爵,后九重天方定下羁束公子继任。”

  “啊,原来如此。”

  羁束道:“他被罢免的缘故,便是强迫孤鬼们投胎,直接令鬼吏扔下奈何桥。这样的简单粗暴,其实又有什么意义?我觉得,用权力呼风唤雨,使一只鬼屈服,远不如用一日的时辰,走入它的内心,知道它想要什么、渴盼什么、厌恶什么,为什么难过,为什么拒绝转世,一点一点填平它的伤口。这样更有意思。”

  纵横端起杯盏,展颜:“我敬你。”

  三人用罢清茶,也不带着鬼吏,漫不经心走向毕庭舟和元儿的方向。正预备看一看,这二十五岁殁去的年轻人,和他的小羊,究竟有怎样一段故事。

  奈何桥畔。

  一只绵羊轮廓的鬼影,流连在此。它小小的,还未长成,想来拜别阳世时,还是一只小羊羔。它耳朵和羊角轮廓分明,弧线柔和,更显出几分可爱来。

  鬼影都是暗的。谁也看不出,它的前世,是一只黑羊还会白羊,还是……黄羊花羊。

  小羊也不曾投胎。倒与毕庭舟不谋而合。

  毕庭舟慢慢蹲下身子,又自持又动容的模样。他蹲下来,显得整个人很小很小,又失去了人类本来的模样。他尝试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抚摸小羊的角,奈何鬼府不同阳世,人也好,羊也罢,都是不在一个世界的。他可以看见小羊,却触碰不到它,小羊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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