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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告诉年听雨,他不能失去赢夙的支持,应该把事情告诉他。

可他的情绪却告诉他,他讨厌被人威胁,他什么也不想说。

理智和情绪交锋对决。

沉默片刻后,情绪胜利了。

哪怕年听雨那会儿才在马车上暗自在心里说,要时刻保持理智。

在情绪的主导下,年听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件事嘛......指挥使大人与其来问我,不若直接去问陛下,免得指挥使大人到时候质疑我是不是在说谎。”

年听雨和他的交流从未如此敷衍过,赢夙敏锐的感受到一丝不太寻常的气息,甚至发现年听雨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倘若只有蔺阡忍一个人心情不好,那事情就好说了,大概率是年听雨的过错无疑。

可如今两个人心情都不好,估计是出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赢夙皱了皱眉,深知自己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不若去找蔺阡忍。

蔺阡忍不像年听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要么找人干架,要么拉着他说话。

眼下蔺阡忍没过来找他,无非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捅破恢复,心头尚有顾及罢了。

一旦恢复到之前的关系,他相信,以蔺阡忍那性子,必然拉着他从黑天说到白天,再从白天说到黑夜,直到把心里的火说没了为止。

赢夙今日来见年听雨除了询问蔺阡忍的事, 还想知晓另外一件事。

所以,打定了去找蔺阡忍的主意以后,赢夙并没有动, 依旧坐在那里看着年听雨。

年听雨实在没有心情应付赢夙,希望他快点走, 于是年听雨用赶人的语气问:“指挥使大人这样看着我, 莫不是还有其他的事要问?若是有指挥使大人但问无妨,若是没有, 就劳烦指挥使大人可怜可怜人, 给我一点休息的时间。”

年听雨既然问起,赢夙也没有必要再斟酌什么。

“臣并非想问什么,只是十分好奇一件事, 还希望君上可以替臣解惑。”赢夙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直白道:“臣想知道,为何君上身边的掌事宫女铃兰会武?”

今日铃兰在刺客中的闪躲看似毫无章法、混乱不堪, 但每一次她都能躲过最致命的那一击。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是命好, 可反复出现好几次, 那就绝非是巧合的事了。

注意到这一点以后,赢夙便暗中观察起铃兰,发现她不仅躲得妙, 竟然还能逮着机会拌人一脚, 属实阴损的很。

一般的习武之人可能看不出来,但赢夙这种三四岁就开始习武、跟在蔺阡忍身边、给蔺阡忍当护卫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铃兰是有武功底子的人。

虽然他看不出来铃兰那奇怪的步法是什么流派、师承和人, 但他能看出铃兰的武功底子绝对不差, 面对今天那批刺客,一个打十个绝对不成问题。

这点倒是年听雨疏忽了, 他没料到赢夙在对付刺客之余竟然还能注意到铃兰的一举一动。

他养影卫的事在别人那里或许需要做隐瞒,但却没有必要在赢夙这里隐瞒什么。

因为对于赢夙而言,凡事被蔺阡忍认可的事,那便也是他认可的事。

年听雨坦言道:“出于自保,我养了一批只有二十人的影卫。铃兰是影卫的老大,时刻跟在我身边。至于其他的人,我只留了两个在宫里,剩下的都在宫外。”

赢夙警惕起来:“那两个人是谁?”

“指挥使大人见过的。”年听雨道:“一个扮做我宫里的侍卫,叫十七。一个扮做我宫里打杂的小太监,叫小九。”

这两个人赢夙确实见过,甚至那个叫十七的人,还是他当初亲自从禁军队伍中挑选出来,派到年听雨身边做侍卫的。

他当初之所以选十七,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武功好,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护好年听雨这个高危人物。

但赢夙没料到,这人竟然是年听雨培养出来的影卫!

细细想来,他九成九是中了年听雨的算计。

那时他才和年听雨站到一条战线上,算是盟友。

而年听雨将禁军的临时领导权交与他以后,他进一步看到了年听雨的诚意,便回馈给年听雨一个承诺——他会从禁军中挑出一批最精锐的士兵,派到兰安宫当侍卫。

于是,年听雨便借着这个机会,把十七塞到了禁军的队伍当中。

然后由他这个指挥使,亲手把他年听雨的人送进兰安宫,从而打消所有人的疑虑。

当然,最开始的让渡兵权,也打消了他疑虑,以至于他从未想过年听雨竟然胆大包天到——敢私自养人!

赢夙的身份特殊可以在宫里佩刀。

他的手摸上斜挎在腰间的刀柄,轻轻摩挲了起来,而后神色不善的问:“君上就不怕有朝一日此事暴露,惹得文武百官对您口诛笔伐吗?更甚者,您是不是不想再继续遵守当初与臣立下的承诺,打算自己坐上那个皇位?亦或者您从来就没打算遵守承诺,一直在寻找机会伺机而动!”

“哗——”

话音落下,赢夙拔出了腰间的刀,架在了年听雨的脖子上,也不再顾及什么君臣之礼,冷声道:“年听雨,你应该知道,我当初之所以选择支持你,是建立在你不会谋权篡位这个基础上。可你若是有二心,那就别怪我造反了。我当初是怎么把你捧上去的,那就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把你拉下来,送你直接去见衡王。”

感受着脖颈间的凉意,年听雨不怒反笑,他将脖子往刀上靠了靠:“行啊,指挥使大人有本事这就杀了我,看看大乾没了我坐镇,还会不会继续保持现在这幅海晏河清的模样。看看老一辈年家军得知我的死讯后,会不会杀回盛京讨个说法。”

不得不承认,年听雨掌权这三年,大乾确实很安定。

哪怕夷狄人蠢蠢欲动也从来没有攻进来过。

因为守关的那批人是老一辈的年家军,他们忠诚于年战北,自然也忠诚于年战北的唯一的血脉。

且不说年战北当年战死的真相是否真的存在蹊跷,他今日但凡敢取了年听雨的性命,那么谁也无法保证老一辈的年家军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赢夙握紧了刀,他一直以为自己才是这场联盟中的主导者,毕竟他的手里握有重兵,也有文武百官的信任。

但他错了,这场联盟的主导者从始至终都是年听雨。

年听雨虽然不得文武百官的拥戴,在他面前也时常表现出一副处于弱势地位的神色,但时至今日他才忽然意识到,年听雨早已将大乾的命门牢牢的握在了手中,叫他不能动他,也不敢动他。

赢夙不甘心就这样被控制,他从怀中摸出解药:“年听雨,你别忘了,当初你为了拉拢我,可是服下了烈毒的,我随时可以把解药毁了,然后等着你毒发身亡。到时候,年家军就算怒火冲天也无话可说,因为你的死是你自找的。”

“我当年确实当着指挥使大人的面服下了烈毒没错,”年听雨有将脖子往刀锋上贴了贴,他感受到了肌肤被割破的刺痛感,畅快道:“但我好像一直没告诉指挥使大人,铃兰是一个毒师,而我当年当着指挥使大人的面,服下的那颗毒药,就是铃兰做的。所以指挥使大人可以猜猜,我是什么时候解得毒。”

赢夙本以为年听雨养的影卫只是普通的影卫,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身怀绝技。

一股被拿捏的无力感涌上了赢夙的心头,他真的恨不得一刀砍死眼前这个精于算计的人。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眼看着年听雨脖子上渗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赢夙一把撤了刀,只能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年听雨本来不想气人的,可赢夙偏偏要问他这件事,然后又不好好说话,非要拿刀架着他的脖子,那可真不怪他生气了。

再加上年听雨今日的心情本就不好,不把人气死就算是仁慈了。

刀撤走之后,年听雨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难免沾染上鲜红的血渍。

他盯着那血渍看了一会儿,用舌尖轻轻的碰了一下,腥甜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年听雨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他轻轻呸了一小口,然后将指尖上的血渍碾成一片。

等口中那股味道消失殆尽,年听雨不咸不淡的看了赢夙一眼,好像才想起屋里还有这么个人一样。

看着赢夙一副快要气死的模样,年听雨的眉眼弯沉了月牙状。

他伸手弹了一下赢夙的钢刀,在清脆声中缓缓开口:“指挥使大人何必如此生气呢,你若是好好跟我说话,不这么舞刀弄剑的,我也段不会说那些气人的话。”

赢夙咬牙看他:“你——”

“嘘!”年听雨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温声道:“指挥使大人不若先听我把话说完,再生气也不迟。”

以防年听雨在弹他的刀,赢夙抱着刀把头扭到了一边,摆明了不想听他扯淡,但又不得不听。

见赢夙一副不能那他怎么样、只能干受气的神情,年听雨的心情格外畅快,他一边笑一边说:“我知道指挥使大人担心我会用影卫谋划些什么,或者对陛下不利。但指挥使大人完全不必担忧这个,因为陛下早就知道我养影卫的事了,而我也让陛下成为了影卫的主子,如此一来影卫不仅属于我,也属于陛下,指挥使大人何必担忧呢。”

闻言,赢夙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但还是黑的能滴出墨来。

“你刚刚怎么不说?”赢夙道:“就非得说那些让人误会、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我也想说啊,”年听雨无辜的摊了摊手:“可是指挥使大人的脾气太暴躁了,一言不合就用刀子架我的脖子,我凭什么要顺从的解释。”

到头来都是他的错了。

赢夙头一回在年听雨身上吃这么大的闷亏,他将刀重重的插回了刀鞘,一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受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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