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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作为年听雨的侍臣,理应一开始就跟着年听雨走,而不是等他出了事才找去。

这回算是幸运的了,年听雨被人给救了下来。可若是年听雨没有被人救下,这遭临别就有可能变成永别,此生不复相见。

一想到这个可能,蔺阡忍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一股说不上来的冷意从他的脚底窜过四肢百骸,最终直冲颅顶。

蔺阡忍整个人都僵住了,再也听不到半点外界的声音。

直至他的手感受到一片温热,游离的神魂才骤然归位。

年听雨打断了华荣昭的未曾停歇的训斥,温声说:“皇祖母,这事和荣侍臣没关系,是我没让他跟着的。”

“怎么就没关系了,”华荣昭看了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神色不悦:“哀家后来又找连钰细细问过了,这人虽然不懂琴棋书画这些雅俗的东西,但是他会武功!既如此,他作为你的侍臣,理应肩负起保护你的职责!”

“皇祖母,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孙儿岂不是罪大恶极之人了。” 年听雨把蔺阡忍拽到身后,尽力隔绝华荣昭投到他身上的视线。

“这几年你为皇室付出了多少,哀家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华荣昭抓住年听雨另一只手:“你怎么能说自己是罪大恶极之人呢!

“孙儿作为先帝的人,除了名头漂亮了点,其实和荣侍臣无二差别。而您也知道孙儿在军营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会那么点三脚猫的功夫,可孙儿最后不也没护好先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遇害。”年听雨松开蔺阡忍,覆住华荣昭的手背:“所以孙儿怎么算不得罪大恶极之人呢。要不是皇帝当时年幼,又十分依赖孙儿,孙儿那时理应给先帝陪葬才对。”

华荣昭听的脸色都白了,她紧紧的皱起了眉,而后狠狠地剜了蔺阡忍一眼,抽手在年听雨的眉心重重的戳了一下,将年听雨人都戳仰了一下。

“你啊你,就可劲的护着吧。”

其实也不算护着,顶多算是一种礼尚往来的关系。

毕竟蔺阡忍曾经也是这样护着他的。

但年听雨肯定不能向华荣昭这样解释。

他揉了揉眉心,颔首轻笑道:“好不容易遇见了一个瞅着顺眼的人,孙儿可不得好好护着。”

“得得得,哀家说不过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嘴。”华荣昭长叹了一口气,嘱咐道:“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可别在发生第二次了,哀家这颗心实在是禁不得吓了,再来一次怕是真的要蹬腿了。”

华荣昭这颗心确实吓不起来。

在第一次见到这个老人家之时,年听雨的脑海就浮现了她的生平。

华荣昭的一生太过坎坷,她幼年丧母、早年丧夫、中年丧子,晚年丧孙,好像一辈子都在给亲人送别,而等到她的葬礼,就只有重生归来的蔺阡忍为她送行,因为也只有蔺阡忍了。

年听雨不免有些心疼华荣昭,他握紧老人家的手:“皇祖母放心,孙儿向您保证,一定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嗯,万事小心,万事小心。”华荣昭沉下心絮叨了一下,而后看向蔺阡忍,厉声道:“你既会武,就时刻跟好你家君上。这次哀家给你家君上一回面子,姑且饶你这一回儿。再有下次,哀家定扒了你皮,将你往死里罚,叫你知道该怎么做侍臣,明白了吗?”

蔺阡忍应声:“臣明白了,臣以后定跟紧君上,寸步不离。”

“呵,算你还有几分眼色。”华荣昭看了看时间:“快要下早朝了,文冶那孩子听说你回来少不得一顿哭,你知道哀家最听不得人哭,就先回去了。”

年听雨理解华荣昭,对于她而言,每次有人哭就会唤起她曾经的伤心事。

年听雨坐在轮椅上拱手行礼:“孙儿恭送皇祖母。”

华荣昭“嗯”了一声就带着连钰离开了。

人走出屋,年听雨隔着窗户凝望连钰的背影,蔺阡忍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本欲问些什么,但瞧着何福生还在旁边,蔺阡忍便把到了嘴边的话暂时吞了回去。

而蔺文冶也如华荣昭所料,一下朝就直奔兰安宫而来。

许久未见年听雨,蔺文冶十分思念,再加上刺杀的事,这份思念便又掺杂了许多担忧。

蔺文冶迫不及待的想要冲进年听雨的怀里,可还没碰到年听雨,就被蔺阡忍挡住了。

来不及刹脚,蔺文冶的脸直挺挺的撞进了蔺阡忍的肚子。

看蔺文冶这小兔崽子的速度太快,蔺阡忍的腹部崩了劲,硬成一片。

蔺文冶撞的鼻尖生疼,泪花刷的一下就沁了出来,他捂着鼻子怒视蔺阡忍:“你大胆!竟敢撞疼朕!”

“臣知错,还请陛下恕罪。”蔺阡忍敷衍开口。

蔺文冶顾不得他的态度,满脑子都是年听雨,他推了推蔺阡忍:“知错就让开!朕要见父君!”

“臣让开了陛下可别冲动,”蔺阡忍道:“君上身上有伤,怕是禁不住陛下的热情。”

一听年听雨身上有伤,蔺文冶的动作眨眼间就拘束了起来,甚至还有点自责:“朕不知道父君身上有伤......”

“陛下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小心些吧。”

说着,蔺阡忍向旁边让步,叫蔺文冶得以看见年听雨。

而年听雨并未责怪蔺文冶的冲动,反而朝蔺文冶张开了双臂,柔声说:“不是想抱父君吗,来吧。”

蔺文冶终于看清了年听雨身下的轮椅,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伤在了哪里。

瞧着年听雨张开的双臂,他小心翼翼的错开年听雨的腿,如愿钻进了熟悉的怀抱。

接触到年听雨的瞬间,蔺文冶的情绪骤然溃堤崩塌,他不受控的嚎啕大哭。

闻哭,年听雨轻轻拍起了蔺文冶的背脊,予以安慰。

若是以往,年听雨定会和蔺文冶说“男孩子是不可以随便哭的”,但这一刻年听雨并没有说这句话的想法,因为他自己也有点想哭。

说来奇怪,他竟在这个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感受到了独属于家人的温情。

而这,似乎也是年听雨平生第一次感悟家人的含义。

蔺文冶下午还要去太傅那里上课,所以他在年听雨这里吃过午膳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蔺文冶走后,年听雨想要了解一下盛京的情况,便叫何福生把赢夙请了过来。

赢夙是个令人放心的下属,他不仅能力出众,办事也相当靠谱。

即便年听雨在北境出事的消息传了回来,盛京也没有因此发生动乱,所有的一切都稳步运转着。

放赢夙离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年听雨也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

一连奔波数日,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忙碌,年听雨明显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浓烈的倦意铺天盖地的袭来。

年听雨挥退其他人,只留蔺阡忍一人在身边。

没了旁的人,年听雨紧绷的思绪骤然松弛,他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而后冲蔺阡忍张开手臂:“我累了。”

“知道了。”

蔺阡忍抄过年听雨的膝弯,将他送到床上。

给年听雨换好衣服摆好姿势,蔺阡忍十分自觉的挤了上了床:“一起休息。”

年听雨推了推蔺阡忍的胸膛:“挤死了,你下去,我要自己睡。”

“哪里挤?”蔺阡忍又将人往怀里揉了几分:“一点也不挤。”

年听雨撇嘴骂道:“无赖!”

“怎么能是无赖呢。”蔺阡忍蹭了一下年听雨因着刚刚的哈欠而变得湿润的眼尾,神色坦荡的说:“你我睡在一张床上,叫天经地义。”

年听雨懒得和蔺阡忍争论,反正无论他说什么,这人都有办法为自己辩解,还是一副义正言辞的神色。

周遭静下来,蔺阡忍将自己白日吞回去的话问了出来:“你那会儿为什么看连钰?”

“有些疑惑罢了。”年听雨说:“从皇祖母当时说的话来看,你们这些人都是连钰选进来的,所以我在想——连钰会不会是那个帮你调换身份、助你回宫之人。”

“不可能是他。”蔺阡忍斩钉截铁的说:“帮我调换身份之人是女子,而连钰是男子,光这点就对不上。”

年听雨道:“万一那个女子是连钰指使的呢?”

蔺阡忍说:“这更加不可能,连钰跟在皇祖母身边很多年了,他若是知道我回来,一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知皇祖母,让皇祖母好好开心一番的。”

年听雨不语。

蔺阡忍这话说没错,连钰的确没理由向华荣昭隐瞒蔺阡忍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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