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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听到这儿,深深皱起了眉:“你父亲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那不是他的伴侣吗?作为一个雄性,他难道不应该拼死保护他的伴侣?”

楚霁搅着碗里的粥,轻轻提了一下唇角:“因为并不是对于所有人来说,‘伴侣’都那么重要。至少在那位上将眼里,他的前途,和一些莫须有的‘安危问题’,远比自己伴侣的性命更为重要。”

“……我不是很能理解你们人类。如果他是狼,哪怕是别的猛兽,这样对待自己的伴侣,都一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天狼皱眉说着,观察着楚霁的神色,试探着问:“那你母亲最后……”

楚霁默了默,选择了多年来一直徘徊在自己脑海中的另一个答案:“……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只挣扎着飞向阳光的蝴蝶。我的母亲……她最后,变成蝴蝶飞走了。”

闻言,天狼瞳孔微动。

他并没有见过真正的蝴蝶,却莫名想象出了那个画面。

他动了动作嘴唇,正要说点什么,就在这时,脑子里却有一根弦“突突”痛了起来。

天狼猛地皱眉,捂住自己的脑袋,尘封已久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了一句没头没尾、仿佛十分久远的话:

“我的母亲也是被人类杀死的……她变成蝴蝶飞走了。”

记忆中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个少年,沙哑微弱,带着点些微的茫然。

但不论天狼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到的这句话,说这句话的人,又是谁。

见他神情痛苦,楚霁关切地叫了他一声:“天狼?怎么了?”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走到天狼身边,轻轻按住对方的太阳穴。天狼粗重的喘息声传到耳边,神色痛苦挣扎:“我……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听过什么?”楚霁不动声色地盯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你是又想起什么来了吗?”

天狼勉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头好疼……”

“没事,没事,”楚霁想了想,说,“这应该是我们刚才的对话无意间触碰到你的潜在记忆区了。你先在这儿坐着等我,我去给你拿药。”

林晞之前给天狼开的药还剩一些,楚霁接了杯温水,把药递给了天狼。

就着温水把药吃下后,又过了几分钟,天狼的感觉终于好了一些。

楚霁还在不轻不重地帮他按着太阳穴,指尖时不时会有意无意地划过天狼的耳朵:“这些天你也很累了,我们先不想那些事了,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吧。说不定等到一觉睡醒,你就想起来什么了呢?”

天狼乖乖应了一声好,两人把桌上的碗筷和没喝完的粥一起收进厨房,简单冲了个澡后,先后躺上了床。

在避难所又冷又硬的地板上撑了那么多天,几乎是脑袋刚沾到柔软枕头的那刻,困意就潮水般涌进了天狼的脑海。

楚霁就躺在他咫尺之隔,他伸手揽住对方的腰,像只粘人的大型犬一样贴了上去,下巴轻轻抵住楚霁的肩膀。

楚霁身上他思念了多日的体温和气味暖暖烘烤着他,令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了。他轻轻在楚霁的颈侧咬了一口,随后在楚霁带笑的警告声里,安然入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狼一时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间。

外面天色依旧亮着,楚霁依旧躺在他怀里,他的尾巴松松缠在对方腰上,微屈的膝盖也十分自然地插.进了楚霁两膝之间,像是一对再寻常不过的爱侣。

天狼在楚霁后颈上啄了啄,轻轻动了一下身体,把膝盖和尾巴都收了回来,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正打算往卫生间走去,下一秒,目光却无意间扫过楚霁挂在不远处衣架上的某样东西。

忽而一怔。

——那是一把枪,却并不是楚霁在冰原上用的那一把。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把枪,天狼却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莫名觉得熟悉。

那一刻,某种难以形容的直觉忽而击中了他。

他像是从一张足以把人溺毙的温床上,骤然摔进了寒冷刺骨的冰窟里,怔怔盯着那把枪看了几秒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左肩处的枪伤、楚霁防护服里掉出的子弹、那天在冰原上时楚霁的态度……

种种或是刻意遗忘、或是无意忽略的细节,突然在此刻一发不可收拾地涌进脑海,天狼几乎是怀着一种恐惧的心情,从衣架上拿下了那把枪。

而与此同时,床上原本“熟睡”的楚霁,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回头,仅仅是听着从床边走向衣架的脚步声,已经足够猜到发生了什么。

身后天狼的呼吸声静了下去,房间里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楚霁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知道,那把他刻意带回来的枪,终于被发现了。

天狼死死盯着面前那把枪。

深黑色的□□上泛着金属光泽,枪身流畅,几乎可以想象子弹出膛时发出的声响。

他盯着那把枪看了许久,久到四肢都开始隐隐发麻,目光才一点点移到了枪身下方,那个装有子弹的地方。

……他还隐约记得当初那颗子弹的模样,只要再次看到,一定能辨认出来。

可他的手按住了弹匣,却久久没有动作。

他竟然不敢打开查看。

天狼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循环反复几次后,终于心一横,胡乱拔出了弹匣。

“咔哒”,一声轻响。

弹匣弹进手心,下一秒,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天狼睁开眼,满室寂静里,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无从听闻。

——这个弹匣是空的,里面一颗子弹也没有。

天狼怔怔看着手心里空荡荡的弹匣,此时此刻,心里升起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

只要还得不到答案,头顶的闸刀就不会落下。

什么都没有,总比有他不想看到的答案更好。

在原地呆站良久后,他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将手里的弹匣装了回去。

金属枪身里关押着的怪物并未探出笼子,之前宛如冻毙一般的心跳再一次死灰复燃。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那样,将那把枪轻轻挂回了原位。

一场无声的山崩海啸过去,天狼转过身,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便听楚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狼?你怎么在那?”

楚霁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刚睡醒,带着一点挠人的轻懒。

天狼捏了一把手心里的汗,回过头,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没有提刚才那几分钟里发生的事:“没,我就是想去一下卫生间……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不睡了。”楚霁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时间,“已经快七点了,为了不影响灾后工作,气泡垒这两天内不会熄灭人造太阳,我差不多也该起床继续工作了。”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在这样平静的语气中,天狼那颗始终悬在半空的心,似乎终于稍稍找到了一点安放之地。

他的脚步在原地停了两秒,突然回过头,遵从本能,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抱住了刚刚站起身的楚霁。

他抱得太过突然,也太过用力,楚霁直接被他抱得重新倒回了床上。

像是对之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觉般,楚霁笑着在他背上轻哐了一下:“不是要去卫生间吗?这是突然干嘛?”

“……没干嘛,昨晚没抱够。”天狼用力在他肩窝处蹭了蹭,被肩膀压住的嗓音有点发闷,“你今天要去做什么?我能跟你一起吗?”

“怎么比小狗还粘人?”楚霁笑着说完,想了想,“今天上午不行,上午我要去开会。下午……也许可以。下午我要去西侧农业区那边,协助他们进行生产恢复,如果你乖乖听话,我可以带你去。

“现在灾难刚刚过去,师兄和师母这两天都会一直待在医疗中心那边,对危重患者进行急救。这段时间诊所那边会很忙,今天早上我去开会的时候,你可以去诊所帮忙,处理一些发热病例和简单的冻伤。师兄说具体的处理事宜他都已经告诉小桔了,都是些常规手法,你去搭把手就好。”

天狼又闷闷地“嗯”了一声。

楚霁对他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早有预料,事实上,从将那把空枪挂上衣帽架的那刻,他就已经大致猜到了天狼的反应。

不过从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学会了和自己的卑鄙坦然共处。

他揉了揉天狼的脑袋,低声说:“我感觉这段时间,你的记忆区好像开始慢慢被激活了。等这两天忙完,我再让师兄给你做个检查,争取早日恢复。”

听到这话,天狼却莫名再一次不安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恢复记忆这件事,随着在气泡垒内生活的时间愈久,他已经不再有之前那么大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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