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城西,鸢尾花疗养院。

“我们没有时间了,陈寂!”军装笔挺的白发老人大声叫嚷,连带着胸前的勋章一阵抖动,”你的犹豫将会葬送我们之前的努力,乃至于影响整个南方战线!”

“恰恰相反,曼因。你的这种行为只会让本属于我们的盟友倒向我们的敌人!”坐在轮椅上的黑发男人厉声反驳道:“你知道你的行为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吗!”

“我们从来就不需要盟友!你知道吗?用于维护盟约的资源足以把这些摇摆不定的小国毁灭两次,两次!”

“所以你们就去刺杀和谈大使?你知不知道,提兰兵团就驻扎在10公里外的山区,你想全城的人给你陪葬吗!他要是没死怎么办?是不是还要我去补枪!”男人情绪激动面色涨红,差一点就要从轮椅上窜起来。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愿让步,走廊里年轻的护士只能尴尬的端着药品靠墙等候。

微弱的警报蜂鸣适时响起。

“喔喔!冷静点老朋友,注意你的情绪。”老人注意到男人的各项生理指数监控都在报警。

走廊里的护士这才有机会进入房间,快步走到男人面前,将两人相对的视线阻隔。

陈寂不再开口,接过护士递来的注射器,熟练的在大腿上打上一针药剂,墙壁上闪烁的心率线这才停止报警转为绿色。

“是谁让普林多那个蠢货去刺杀斐奥兰大公的?皇室,议长,军部的那几个老家伙,还是你?”

陈寂用凛冽的目光扫了曼因一眼,即是询问,也是警告。

护士换过药后迅速起身离开,光是在走廊晃悠那一会儿,就足够她被连续指控几次了。

曼因瞄了眼墙壁上显示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后,才小声回答:“我只能说并不是我指派的,得到消息的时候我还在酒馆。”

“那就是皇室指派的,对吧。”陈寂深吸了一口气,轮椅背后的过滤器旋即发出水流气泡翻滚的声音,就像有只金鱼在水杯里跳舞。

曼因耸耸肩,也不辩解什么。

柔和的阳光穿过窗外菱形的护栏,又透过彩绘的玻璃和轻柔的白纱,最终落在男人布满血丝的棕色瞳孔上。

“你们的行动我不会批准,至少在3号到达南方战线前我不会允许。”

“好吧,我会取消今晚的行动。请把上午发生的事当成普通的宗教仇杀处理吧,尽管斐奥兰大公的信仰是那么的……独特。”曼因开口恳求道。

陈寂视线低垂,显然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利弊,还有就是,该怎么帮这群蠢货擦屁股。

“既然是普通的仇杀,那普林多……”

“我去处理,认罪书今晚就上交军部,明天就会有新的洛伦族人来担任和谈大使,保证不会影响到3号接下来的行程。”曼因闻言立刻开口保证,陈寂见他如此让步也不好继续追责,只是残缺的手指仍旧死死扣住轮椅。

说是轮椅,倒更像是个棺材。所有用来维持生命的机器都尽可能的做到了精简。光线暗淡时,看起来就像个矩形的圣诞树。这是新世纪伟大的科技结晶,这让他在维持生命的同时还能处理繁杂的事物。

“最近有很多企业摇摆不定,似乎有意无意的在和我们保持关系,皇室的那群蠢货还在幻想复辟帝制的美梦吗?”

“放心吧,现在谁都有理由背叛我们,可唯独皇室不会,毕竟他们还需要我们手中的大炮来维护他们的特权。”

“也许吧,只要不影响接下的计划,就算是把那几个小国都割让出去也无所谓。”陈寂说这话的同时,眼睛像蛇一样在曼因的脸上游走,他既希望,又不希望可以看出什么端倪。

老人神色轻松,把一封绘有金纹的邀请函压在杯底。

“今晚的宴会,很多大人物都想见见你这位英雄,但我不希望你去。”曼因背对窗户,用那双蔚蓝的眼眸和男人对视。

“为什么?你养的情妇又被记者拍到了?”陈寂疑惑问道。

“不,是议长大人,她不希望你参与接下来的和平峰会,至少明面上不能。”

“好吧,我知道了。”陈寂皱眉,显然是对议会过河拆桥的行为不满。

曼因装模作样的看看手表,又整理了一下褪色的军装,“我该走了,卖橙子的已经等我很久了。时间总是在追赶老年人啊,等你老了……哦,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陈寂丝毫不在乎老人的嘲讽,自顾自的开始翻看摞叠成小山的文件。

木桌上的红茶还冒着热气,电视播放着战后重建的政策,街道上年轻活泼的男男女女在庆祝即将到来的和平。

老人走后,偌大的房间再一次变得死寂,只是偶尔响起男人呼吸带起的气泡。

那些政治上的风吹草动让人惴惴不安,一些盟友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原本忠诚的机构也开始若即若离。

一瞬间,男人觉得这个生活了两年的房间是如此的狭小和阴暗。

每天都有大量的情报和指令经过繁复的行政系统送到他的面前,而他每次的选择都会产生巨大的涟漪,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情报和指令。

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不知疲倦的工作,那些肮脏的,危险的,可怕的,都会在他的脑袋里转化成生硬的指令,然后像雪花一样飘向血肉模糊的战场。

这让他有些怀念之前的生活,还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大头兵的时候,至少那时候会有人和他一起去农场里偷鸡蛋,还能傻傻的幻想未来。

清凉的微风涌进房间,带起窗边洁白的裙摆。

男人扭动扶手上的摇杆,略显臃肿的轮椅带男人滑下楼梯来到花园,翠绿的阴影将他笼罩,扑面而来的微风中夹杂鸢尾花的痕迹,树影的轮廓在栅栏的尽头摇摆。

他很享受这一刻,没有遮天蔽日的黄沙,没有藏在睡袋里该死的蝎子和蜥蜴,没有靴子里的弹壳,没有那些大喊大叫绑着炸药包的疯子。

但如果没有空中盘旋的无人机,还有树梢上的松鼠,就更好了。

暮色沉沉,远方的天空被火红的帷幕笼罩。昏黄的微光铺满大地,太阳留下一半的慈悲俯视这座破败的城市。

陈寂感到有些困顿,在远离战场之后他总是感到很疲惫,如果没有护工照顾,他甚至可以睡一整天。

“您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温柔的女声从男人身后穿来,这让头顶隐约传来的嗡鸣变得不那么刺耳。

“你来了啊,艾莎。”陈寂深呼吸,寒冷的空气随之涌入鼻腔,这让他重归清醒。

那是一个让人感到世间一切美好的女孩,就像森林边缘徘徊的麋鹿。用他父亲的话说,就是:“当她笑起来时,你可以听到花开的声音。”

她总是穿着纯白色的毛衣和褐色的裙子,每天准时踩着金黄的落叶来看望这个随时都有可能死亡的可怜人。

“父亲让我送一件东西给您,相信我,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他执意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啊…好烦好烦……”

艾莎自顾自的欢快说着,完全没有顾及到陈寂有没有听清。

“哦?什么东西。”陈寂笑着扭转扶手,笨重的轮椅随之旋转,在地面上留下一条弧线。

“砰,砰,砰。”

几道闷响在静谧的花园里回荡,回应男人的不是那张熟悉的柔美面庞,而是一把加装消音器的微型手枪,三颗亚音速子弹像雨水一样钻进男人本就残破的身躯。

女孩笑容甜美,双手捧着一把娇艳欲滴的鲜花,还有一把藏在花蕊中的.45口径的微型手枪,

空气中飘荡着细微的火药味掩盖了之前的淡淡花香,鲜红的花朵在男人残缺的躯体上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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