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成魔 50(2 / 2)

“时也,命也。”刁老道拂尘抖下,为他同悲。

“这里针线刀法皆全,虽不知是谁的窝,但我一定治好你。”她一手拿刀,一手握针,跃跃欲试。

乌兰贺跳下石床,拔腿就跑。

白骨快步追出,身后小狗汪汪直追。

看那二人一狗奔在山间,刁老道缓缓擦了心虚的汗,“臭和尚,我们治出问题了。”

“一个入魔,脑子没好。一个嘛,体内三针压痛楚,忘了所有痛苦事。”

“别跑,我好不容易找到救你之法。”群山回音阵阵,皆是那姑娘兴冲冲要去割疾。

白骨持刀追着乌兰贺,小狗追在白骨身后,追出很远很远,它停了,回望山洞。白骨把虎头山也忘了,很多事只有这条小狗知道了。

只有它知道,它穿过石头床旁的狗洞,见到方夫人翻书架,在鞋履来回时,圆塞落到洞口,它以为是好吃的就一口吃下。

它吃下后肚子难受,在洞里睡了会儿,等它醒来又看到两个身影,她们面对面坐着。

一人为另一人止血,问她,“你为何这样。”

因白雪阳在臂上刻上了另一人的名:苏枯清盼望平常。

“我今生亏欠于你,将你之名刻于身,奈何桥头不忘,来世我还你。”

对面人却道,“我今叫阿萍,你叫白雪阳,都不再做过往人。”

她们之间有一段不太久远的过去。

春开时,苏家之女清平,红妆相嫁。婚夜交杯未饮,孤枕三年。盼三年,望得寻常,盼来家母纳妾延嗣。十二月冬,苏女至虎头山待死,殉女德,不寡夫君面。白雪夜,郎君白发至,道是女儿身。

此往昔,阿萍怨怼难消,道不出一句原谅。可岁月间,见虎头山众女子,终怜其苦。在此世,生为女子又生女子是错,而白雪阳自生起不允成错,终不成人。

人间事小狗当然不懂,但小狗趴在洞里听着她们的哀伤。

那日过后,白雪阳就死了。道不尽的伤,都埋在人世。

那日,阿萍用假皮覆去了尸首臂上的字,不愿白骨知晓。

亦在双手刻其名,左手为:方行温川同舟渡,右手为:白城雪落葬阳间。

奈何桥头不相忘,因阿萍还未说出一句,她早原谅她了。

原谅了,皆为女子,到底何错之有?因生为女子。原谅了,此生之痛要去寻谁偿?又是那赋予女子生命的女子。可笑!阿萍戴上手衣蒙上脸,入此轮回仇怨,一去发亦白。

“也许再不会有人记得了,可如来依旧在此。”花和尚走向山下。

花和尚袖中还有本带血的医书,那是他送给白骨的。想来这本医书亦是痛苦,所以白骨不愿记得医书种种。但同样,花和尚再不会用这本医书了,他需要一本新的医书,道尽世间如来。

刁老道紧随在后,“臭和尚,天下昏昏(2),就是昭昭(3),你独昭昭,就是昏昏。”

虎头山上独留墓冢。

僧人已在墓间念了七日大悲咒,那些墓无名独冢,是扶郅公主令兵马所立。七日间金佛成石佛,如来依旧。

如来就是世间诸相,又怎不是这些墓冢冤魂。可山上再无魔头,谁去救被丢掉的女子,以后如来无名亦无冢。

虎头山是什么?在白骨的记忆里全然未有,她只记得她有很多小妾。小妾就是宠物,至于为什么,白骨半点想不起来了。

她觉得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只叫小黑,最是不同,说要一辈子和她在一起。可记忆告诉白骨,小黑身患恶疾,记忆也告诉白骨,小黑需要割疾生崽才能病好。病好了,才能一辈子在一起啊。

“小黑,我治好了你,你就可以下崽了。”

白骨怎么还是那个白骨,怎么还是要他的小崽。乌兰贺回忆不起来怎么变成这样。他记得明明在她眼里晋升为男人了呀。

他还记得要和白骨说一句话,可那是什么话?记不清了,不重要了,现在最要紧的是逃出她的魔爪。

“我才不要下崽!”乌兰贺一股脑儿冲到了烂石头前,这里他倒是记得,是陨星落地处,白骨带他来看凤凰铃的地方。

白骨跃身而来,乌兰贺找了条小路就钻。伴着嗷呜狗叫声,两人一狗全踩空。白骨甩出九节鞭拽回乌兰贺,又接住了小狗,平稳落地。

满坑金砖,金光闪闪。有一少年正与他们四目相对。

那少年发高束,以暗纹银锻扎起,身穿黑青长袍,以银线绣着细细的花纹,反出点点华光。

乌兰贺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低调了,只不过还是难掩他明目张胆的富贵。

“阁下是?”乌兰贺认了很久。

对面不出一声,只望前方。在闪瞎眼的黄金包围中,一张巨网正在套来。

……

注:

1娑婆诃:出自《大悲咒》

2昏昏 :糊涂、迷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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