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3(1 / 2)

柳春亭在李家住了下来,大体上和原来在家没什么不同,不过她却似突然懂事了,再不惹人讨厌,李家上下都认为她是个活泼偶尔又表现羞怯的姑娘,符合他们想象的十六岁。李重山见此也终于放下心,过完年后就和公生奇一起走了,毕竟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但到底还是和往常不同了。

离家越远他越是发觉,先是马背颠簸,床铺冷硬,继而他食不下咽,有时听着别人说话,他却无端端走神,他还常常在入睡前好奇家中的池塘,和假山,还有父亲种的花,他好奇得睡不着觉,为此不得不抛下还未完成的事务,回了一次家,那时是他刚离家两个月。

他无信而归,家中却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他也不觉得哪里奇怪,在家待了半月之后他又走了,那种脚被绳子系住的牵动感,还有突然而至的失神依然还在,但是他却已经开始习惯了,他在外面每日奔波不停,这次直到过完了年,他才动身往家赶,虽然错过了佳节,不得团聚,但却觉得自己好过了许多。

可等看到门口灯笼下的柳春亭时,他的这种释然又全微不足道了。

这次只有她一人等着他,她穿着红色的披风,脸也被风吹红了,看见他没有笑,却是先抓了一把门边还未化的雪朝他砸过来,那团雪砸到了他的腿上,他从马上下来,她就转身跑进了府里。

李重山下了马,先去见李伯阳。

李伯阳说:“小柳跟我下的时候有输有赢,输的时候多,她常下到一半就突然生倦了,故意乱下一气,输给我之后,她就去院子里练剑,她练剑的样子倒是跟你有些像,你为她画的那本剑谱,我看她都快翻烂了。”

之后他就到院子里去找她,她坐在亭子里,披风扔在地上,听见脚步声就转头瞪他。

李重山捡起披风放到桌上,她又挥到地上。他又弯腰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叹道:“父亲刚才还夸你。”

柳春亭道:“伯父常骂你。”

“我不信。”他坐下来。

“伯父说你像头驴,又笨又犟,只会走一条路,只会认一个理。”

“父亲真这么说?”李重山皱起眉。

柳春亭转开脸笑起来。

李重山明白过来,摇头道:“你编得倒像。”

“像证明你觉得这话说得对,你就是这样儿的。”她埋怨着他,也看透了他的,“伯父说,你若是陪了你师父五天,就要在家住个十天,每天都在院子里练剑。”

李重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头掩饰,手抚着她的披风。

柳春亭一把将披风从他手下扯出来。

李重山只得抬起头来,他看了她一眼,第一眼并不如何,第二眼却忍不住越看越细,他观察她,她明明变化非凡却又像是一点儿都未变,连眉毛都还是原来的浓淡。

“你头发长了许多。”他说。

“我还长高了。”她站起来,把他也拉起来,要跟他比比。

俩人面对面,她拿手从自己头顶扫过去,正抵到他胸膛上方一点。

他觉得像被一把锤子锤中,人都要往下佝偻了,不由伸手将她抱住。

柳春亭撑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他将脸贴在她头发上,“只是有些累了。”他一路都嫌马跑得慢。

“那不如回屋去休息。”柳春亭说着想把他推开。

李重山却将她圈得更紧,他说:“不用,这样就算休息了。”

柳春亭一笑,停下动作,手轻轻拍上他的背。

李重山回家第二天后消息才散出去,他又开始不得空闲,一天大半时间都忙着会友。

李伯阳抱怨道:“他这回来和在外头也没什么两样儿,照旧是忙得面都见不上。”

柳春亭怂恿道:“那你就去骂,把他骂回来。”

李伯阳一笑:“你倒是精,你不也烦那些人,你怎么不去骂?”

柳春亭道:“我骂他要生气,你骂他不敢生气。”

李伯阳道:“只是不在面上生气罢了,心里也是气。”

“谁让你当初把他丢给古嵩。”柳春亭按下棋子,随口说道。

李伯阳不满道:“你以为我想,当初我得罪了人,自身难保,为了保住山儿的性命,才不得不将他送到了古嵩那里,为了让古嵩收他,我还许了诺呢・・・”

“什么诺?”柳春亭问。

“一个官职。”

“古嵩想做官?”柳春亭嗤笑一声,倒是能想出来那场景。

李伯阳道:“那时他不比今日,受了很多挫折,他说江湖人听着潇洒,其实也只是浊世俗人,江湖听起来广袤,不过也是缩在无际阴影下的一片薄翅。”

“我不要活得自在,但要活得不受气。”古嵩这么对他说。

那时他们都是年轻人,一个已经消沉无力,心中最坚不可摧的东西已经破碎,一个却还激昂锐气,被斗志驱赶着,迫不及待将一切羁绊抛弃。

“那你后来真给他弄了官做吗?”柳春亭问。

李伯阳收拢思绪,笑道:“当然没有,最后我自己的官都丢了,哪里还能帮他。”

“那你不是食言了?”柳春亭惊讶不已,“这样他还愿意教李重山?”

李伯阳道:“你似乎对他印象不佳。”

柳春亭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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