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惊雨日(1 / 2)

  阿勒站在风下,想的是大伽正说过关于龙可羡父亲的只言片语,有些细节在无声相连,他不动声色,在求证消息的可信度:“您也见过?”

  “那人被巡岸的船只所截,带入军中,隔日,那渔村被守将以勾连匪寇为由清剿,把事儿抹得干干净净,我是在军帐内见到他的,”王大夫如今想起来还是感慨,“真是干干净净的一个青年,全然不谙世事的模样,守将忌惮他的拳脚,给他施加了百余斤重的镣铐,他戴起来宛若无物,且不通人言,不晓疼痛,一身神力。”

  王大夫清了清嗓:“不过半月,就听闻他被送走了,守将拿他向米商换了半年军饷,随后辗转在各属国之间,被不断转手,待我退下来,就再没听过他的消息,或许人早没了……您不知道,当年西南比如今更野蛮,守将得了那青年,第一件事就是断骨再生,看他能几时再站起来,接着放血入药,妄图以此得其神力,折腾来折腾去,我第二次见他时,精神头就大不如前。”

  阿勒听着,心说对上了。

  王大夫很聪明,只字不提龙可羡,也绝不多问半句,只拿那青年之例投射。

  “不瞒您说,我的差事就是吊住他那条命,人不死就算成,那青年是个憨傻的,我给他喂了两次食,他便跟着我不放,我心中好奇得很,故而用针试了几次,发觉这青年不是不晓得疼,只是他那疼啊,跟咱们的感知不同,刀剑伤,对他来说好比蚊子叮,断骨之痛就好比挨了一拳,他呢,是忍痛忍惯了的,寻常伤病压根儿不当回事。”

  不是不痛,是忍痛忍惯了的。

  阿勒回过头,龙可羡和厉天笑闹的声音夹在风声里隐约传来。

  “有一事,断腿之后,他不再让人近身,连我都不成,守将要再取血,他便如疯了般……”王大夫声音滞涩,“那次死了百余悍兵,伤者二百余,还是在他拖着断腿的时候,也是那次,守将自知留不住这尊大佛,便拿他换了粮食。”

  王大夫摸摸鼻子,把底儿都掏干净了:“那青年么,有一事倒怪异,吃不得用不得药的,凡是用药止血疗伤,总要睡个几天几夜,雷打不动,醒来也得缓上许久,那个样儿,就跟咱们醉酒似的。”

  他着重道:“是一丁点也不成,有回偷了我两丸药,晕得同醉猫似的,挂在人身上就不下来,那大高个儿,拖得我步子都迈不动。”

  “嗨,我是老了,讲起故事来就没完没了,”王大夫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意有所指道,“小女郎心性单纯,是非都在一念间,平素里,费些心神养着就是,我也是为人兄长的,若有这么个妹妹,不敢盼她建功立业,只盼她平安顺遂。”

  阿勒从善如流,接道:“今日舍妹淘气,让你受惊了。”

  王大夫忙道不敢,随后领了诊金,还有份厚赏,再安然下了船,一身冷汗总算散干净了。

  阿勒站在船舷,看着他融入人潮,对厉天说:“留几个人看着,若有异动,杀了。”

  午后,阿勒写了几封信送往西南海域,接着马不停蹄地见了几个退下来的老御医,书局里,事关西南海域的古籍都让他买了个空。

  龙可羡由郁青领着,下船去看杂戏。

  临近傍晚时,天色阴沉,长风策着巨浪,一波波地迸裂在船身,眼看要落雨,阿勒提伞去接龙可羡。

  刚出船舱,迎面打来一卷夹着湿腥气的风,零星的雨点滴落,他看见阴云压在密密叠叠的船帆上,有道踉跄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在跟前扑通跪下。

  “公子,郁青断臂,二姑娘失踪……”

  朔风猖獗在天际,搅碎了云絮,雨点密集,哗啦地砸了下来,耳际嗡鸣。

  第76章 惊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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