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2）
她沉默着看着自己根本无法行走的双腿，一股酸涩措不及防地涌上来。抬头望向他的背影，却因嗓子的干哑而说不出话。他似乎察觉到，给她喝了水，她才得以润湿自己的喉咙。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迷茫地问。
他没有回头，语调平平：“你还有用。”
她并未因男人的平静感到被奚落，她闻言只是一怔，目光落到自己的双腿和罗裙上：“我已经走不了路了，而且……”
他没说话，依旧背着身静静等着。
“我是一个女人。”
他迅速转身看着她，一双红眸泛着结晶般的光。
“女人也有自己独特的价值。”他的语调加重了些，似乎对这番话很不满，“你记住，女人，有时比男人更有用。就像你，不是也保护了你的子民几百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谁都不能轻易否定他人的能力。朋友也好，敌人也罢，男人不定，女人亦然。”
……
“朋友也好，敌人也罢，男人不定，女人亦然。”女人突然像是报复性地猛地吸了一口烟，吐气。
科米尔微微皱眉，撩开面上的碎发，将怀中的人安置在椅子上，而后将目光投向屏幕：“您很相信她，大人。虽然这话说出来显得我比较没有礼貌，但我的确不觉得她配得上您的信任。”
这是他第一次，就这么违抗女人的教育。因为他从本能地感觉这次的知识相当令人不悦，就好像……让他去同情自己的仇人一样。
科米尔眯起眼，打量着这个一脸平静的少女，下了判断：“她无法回应您的期望。”
女人微微闭眸，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没把你教好啊科米尔。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
“永远不要只看到人就下定论，也永远不要用眼睛去评判世界。”女人抬眸望他，“你永远都无法真正了解一个想要伪装自己的人，因为你看到的，都是她想让你看到的。”
“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样子，我永远都不可能清楚，是这样吗？大人？”科米尔微不可察地目光中带了些许嫉妒。
“是的，科米尔。”女人轻笑，转身用纤手抚上科米尔的脸，修长的手指套着黑丝手套，质地柔和，贴在科米尔的脸颊上。
女人略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科米尔，倘若你继续如此愚蠢地评判他人，等宋卿从试炼中出来，她对于我的价值，恐怕就远远超过你了。”
“你也不想一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人成为我的心腹吧？”
科米尔抿了抿嘴，并未想到女人居然会如此露骨地拆穿他的心思：“大人，您是准备让她进入协会吗？”
女人抬眸，而后转身望向下方的人山人海：“是的，我需要她。如果她能够从冥龙的手下逃出来，她不足的敏捷、攻击以及生命，都可以被完美pass掉，再配上她的幸运和智商。”
“我们协会今年培育的人虽然都不错，但今年同样被养起来的人太多了。有宋卿在，协会可以少去很大一笔损失。联赛中获得的利益也能最大化，声望同样能提高。”
“那她自己呢？”科米尔问。
“她吗……”女人眼中有一瞬间的阴霾，下一秒却又泛起了柔和：“她会成为这个游戏里最强的玩家。”
“就像，他一样。”
……
主持人的讲话的确很催眠。
高个子的男人穿着一身漆黑的燕尾服，戴着高顶帽。脸上半黑半白的笑脸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颜，尽管如此，仅靠下半边的脸仍能透出几分这挡不住的清秀与帅气。
“各位，上午好，”主持人面带笑意，清朗的声线顿时传遍了整个仪式现场。
“我是灵兽仪式的主持人，在此，我代替所有老玩家，向我们的新朋友表示热烈的欢迎。”主持人笑着，丝毫没有常人面对万人时该有的紧张，相反，他显得游刃有余，就好像是随便向熟人说几句话似的口吻。
当然，不一定是活的熟人就对了。
“啧，又是这家伙。”季森不爽地吐槽道，脸上的厌恶溢于言表。
“怎么？”宋卿拖着下颚问道，“这个主持人有问题？”
“没有，但是是一个令人非常讨厌的家伙，主持人都干了多少年了，还不把他换掉。”季森抱起双臂，偏过头，压根就不想再看那主持人一眼，“这家伙简直恶心死了。”
白祈枫瞥见了宋卿的疑惑，笑着为她解释：“主持人的位置是按照一个叫“击杀榜”的玩家排名榜单挑选的，第一的人将有资格成为就近一次开学仪式的主持人。开学仪式两个月一次，”
“但这个家伙，”白祈枫的眼神变得犀利，他注视着讲台上面带笑意的主持人，“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主持人了。”
“而“击杀榜”，顾名思义，击杀的玩家数量越多，排名越高。这家伙自从进入游戏，从未失手过。”
“他就是个疯子。”季森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这句话。
台上的男人若有若无地扫了他们一眼，宋卿似乎看到他的视线有一瞬的停留，但很快又别了过去。
“废话不多说，让我们进入正题吧。”他以一贯的微笑回应观众们疑惑的目光，“相信大家都大致了解游戏过程了，但为了部分或许还不清楚的玩家，我决定再说明一遍。”
主持人略带蛊惑的声音已然传进现场所以玩家的耳中。他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能够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优雅，实在让人难以将他与“击杀榜第一”这个头衔挂在一起。
“稍后，我会为大家打开灵兽展柜的柜门，让它们能够出来寻找自己的主人。能够保持清醒和安全的玩家们可以获得自己的灵兽，我也坚信，一定会有很多可爱的玩家会保持理智。”
“对了，顺便提醒一句，如果你的灵兽比不上别人的灵兽的话……”主持人脸上挂着标准的绅士微笑，但此刻在愈发昏暗的灯光下，却有些瘆人，“如果你愿意，在选定的主人死去的情况下，灵兽会选择跟随强者。”
“待到各位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灵兽，就可以进入灵兽特地为你所准备的灵兽试炼了。各位放心，这是灵兽赐予的，一个盛大的礼物。”
“在试炼中，你们需要完成灵兽设下的考验，成功后方可退出。倘若不幸死去，您的身躯会成为温润的养料，为灵兽逃出这个虚拟世界做祭品。”
台下的新人脸色一白。
“什……什么玩意儿？祭品？！那我岂不是会死在里面？”
“老子来这就是想活下去，刚进来就打高端局？”
“神他妈高端局啊？这踏马是送命局！”
“太踏马疯了，自相残杀，还要保存精力跟灵兽打架……我……我又不是神仙！”
“妈妈……我想回家……”
宋卿淡淡地听着，一旁的白祈枫和季森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她却一副轻松无所谓的样子，好像需要进入冥龙灵兽试炼的人不是她一样。
楼上的女人看到宋卿一脸轻松的模样，微微皱眉。
白祈枫和季森，近期内成绩相当不错，特别是白祈枫，老熟人了，她是认得的。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意识不到宋卿即将面临的危险，更不可能不告诉宋卿。
这孩子……明明这么年轻，她怎么可能……
但相对于宋卿的平静，其他新人的状态可就不算好了。
就在他们后排的一个年轻女人，颤颤巍巍地轻声开口，不知在与谁说话。
“那个，你们有没有觉得，主持人好帅……”
她旁边的女人犹豫着附和：“我也觉得……但是，这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有别的玩家吼道，“他多帅啊，我喜欢他怎么了？！”
他们居然喜欢上了那个男人，尽管他们追捧的人在鼓励他们自相残杀。
他们已经失去理智，而他们所追捧的人在暗处笑吟吟地欣赏这一切。仿佛这只是一场盛大的闹剧，他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一名观众。
主持人察觉到了观众们炽热的目光，但他的笑容却愈加明显，语气也更加亲切。
“哦，看来我们的新玩家很喜欢我？真荣幸。”主持人开玩笑似的说，下一秒却在叹息“只是可惜，我身边可常年没有活人了。”
一番略带嘲讽却略带危险的警告，再配上那摄人的声线与勾起的唇角，的确令人为之着迷。
他就像是浑身上下有魔力般，深深吸引着这群新人，使他们为他疯狂，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最后……如同一个黑洞般吞没他们。
宋卿静静地看着他，神色淡漠，眸中毫无感情，却真实有神。很奇怪，她没有受到这位主持人先生的言语影响，精神状态良好。
但听见这群人吵吵嚷嚷着说喜欢，打心底觉得他们吵闹又烦人。
她的周围，已是发疯的人群了。
他们高声呼喊着那个令人为之着迷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得到他。内心如同熊熊烈火般的欲望燃烧起来。
“Ladiesandgentlemen，nextisyourperformancetime.（女士们先生们，接下来是你们的表演时间。）”主持人带着笑腔，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随着他的手臂抬起，展览柜的玻璃瞬间消失，数以万计的灵兽没有了展柜的束缚，发疯般地满屋子乱跑，寻找着它们的主人，或是祭品。
中央讲台，主持人带着欣赏的目光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场混乱的演出，而后转身看向一旁的冥龙展柜，面带笑意：“选择您的祭品吧，冥龙大人。”
“马上，您就可以离开这个囚禁您百年的牢笼了。”
冥龙忽而睁开了双眼，炯炯有神的目光在面前的人海中扫视着，如一头饥饿的野兽正挑选着待宰的羔羊般审视着这群人。
忽然，它的眼神停止，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宋卿正神色淡漠地望着他们。
主持人察觉到了宋卿的目光，回过头迅速找到了她，向她露出微笑：“是她么？不过，幸运值百分百，智力点九十五……呵呵，冥龙大人的眼光真不错，她的确是您作为最后一枚祭品的最佳人选。”
“不过，幸运值百分百的人……您或许要小心一些了。”
主持人提高了声音，使得宋卿能够听见：“亲爱的宋卿小姐，恭喜你被这只强大的灵兽选中，可以请你下来领取吗？”
“宋卿……”季森轻声叫她，脸上的担忧溢于言表，“小心。”
虽然宋卿的性格的确令他讨厌，但刚进游戏就满身都是刀伤的孩子，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他都不希望宋卿死在灵兽试炼里。
“谨慎一点，冥龙会有破绽的。”白祈枫收起来脸上的笑，亦是同样的担忧嘱咐，“它曾被收服过，你可以成为那第二个。”
白祈枫盯着她深邃的眸，想不通一个小女生为什么能够拥有这样的眼神。不管她经历过什么，至少对于白祈枫来讲，他想象不了。
白祈枫盯着她越走越远，深呼一口气，看向台上的主持人。
既然是她的话，你会救她吗？
毕竟，除了她，再也没人能做到那件事了。
宋卿回眸点头，神色寡淡，并无表情。而后转身朝最下方走去。每走一步，都会有目光看向她，一个瘦弱的少女，此刻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保持清醒的新玩家带着怨恨与嫉妒望她，知情的老玩家略带怜悯和同情看她。
全场目光都落在了宋卿身上。
主持人手一挥，一张卡牌从他袖中滑出，顿时生出一个黑洞入口。他轻笑着弯腰向宋卿伸出手，好似一个服侍公主的骑士般：“请进，我的小姐。”
女孩微微转头瞥了他，打量的目光最终停在了他的面具上：“你一定要戴着面具跟我说话吗？很不礼貌。”
主持人一怔，而后低声笑着在她耳畔轻语：“我的眼睛会带来厄运，我的小姐。你将要面对的灵兽非常强大，你的幸运可以帮助你多支撑一会儿。如果我摘下面具，迎接你的，将是死亡。”
“可你本来不也是想把我当做冥龙的祭品吗？”女孩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些许嘲讽的笑意。她一把拉下主持人的手臂，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还是说……我进入游戏的意义就是做这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