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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元践怒道:“小浩是我儿子,当然也就是你爷爷的孙子,周婵是我妻子,你的继母!”

元屿跪在蒲团上,背脊挺直,并不理会元践的暴跳如雷,而是对家里的佣人吩咐道:“把无关人等请出去。”

他的“无关人等”指的是谁猜都不用猜,几个身强力壮的佣人上前就扣住了周婵和元浩,强制性的把人往外面拖,周婵完全没想到元屿竟然敢这么做,尖叫道:“元屿!你疯了吗!你怎么敢这样对我?我可是你的长辈!”

元屿淡声道:“生了个就比我小两个月的儿子,还想做我的长辈?”

周婵脸色极其难看,又羞又怒,毕竟当年的事情被元屿一个小辈当众挑出来,就算是她脸皮再厚也挂不住。

“爸!”元浩叫道:“爸你都不管管他吗!”

元践勃然大怒,指着元屿骂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我还没死呢!”

元屿侧头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你是想死了吗?”

“你……你!”元践气的差点吐血,“元屿!我可是你亲爹!你别以为老头子把公司留给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也很吵。”元屿面无表情的说,“不如你出去陪他们吧,反正你在这里也毫无用处,废物一个。”

元屿话音刚落,便有人将元践也一并扣住了,前来吊唁的宾客眼睁睁看着这一家三口都被拖了出去,全都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之前还说元屿年纪小,担不起重任,谁知道他年纪虽然小,却是个狠角色,周婵母子就算了,他对自己的亲爹都能这么毫不留情!

“小屿啊。”有元家的长辈苦口婆心的道:“你这就做的太过分了,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父亲,你的兄弟啊,男人嘛,哪有不犯错的,说到底你们血脉相连……”

元屿了然:“原来您也喜欢背着妻子在外面搞出私生子?”

“你!”老人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

元屿:“还是说您也能和自己父亲的私生子处成亲兄弟,哪怕他和他妈一心想着要您的命,恨不得您早些死了,您还是能慈悲心肠的和他们亲亲爱爱一家人?”

老人差点没背过气去,咬牙道:“你简直越说不像话!”

“看来您也做不到。”元屿点点头,“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劝我做到?”

老人瞪着他半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元屿显然是个油盐不进铁石心肠的。

有了这一出,没人再敢掺和元家的家事了,毕竟元屿已经正式接触公司的相关事宜,是名副其实的掌权人,跟他作对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姜岁和姜辞镜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元屿,良久,姜岁说:“我好像还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元小鱼呢。”

“人总是要成长的。”姜辞镜面色冷淡,他一身黑色西装,矜贵又冷漠,长期居于上位让他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周围有人有心想要与他攀谈两句,却又惧于气势不敢上前,“一味软弱慈悲,只会成为他人向上爬的垫脚石。”

姜岁:“他这么对他爸,没什么问题吧?”

“元践确实是个废物,周婵倒是有点手段。”姜辞镜说:“但元践烂泥扶不上墙,他们已经输了。”

“那我们上完香就回去吧。”姜岁脑袋抵在姜辞镜肩头,打了个哈欠,“这里人好多,不喜欢。”

“不跟元屿说两句?”

“……你又阴阳怪气。”姜岁撇撇嘴,“他现在很忙,我就不打扰他了。”

这时元屿忽然转眸,姜岁隔着攒动的人头跟他对视一眼,笑了一下。

人在过了十八岁以后,成长总是很突然的,也许一瞬之间,心态已经截然不同,姜岁在元屿的眼睛里看见了很多过去没有的东西,野心,冷酷,亦或者是残忍。

但又好像,元屿还是那个会顶着刺骨寒风漫天大雪徒步几个小时赶来只为跟他说一句新年快乐的少年。

老爷子的葬礼办的简单,元屿变得更忙,一学期下来姜岁几乎很少看见他,偶尔电话他也很疲惫,但每次见面,元屿都会送他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慢慢的堆满了一个展示柜,姜岁偶尔看着那些东西,想起他和元屿过去形影不离的日子,竟然像是梦中一样。

高考的前一天,柳渔给姜岁和谢燕至收拾考试要用到的东西。

她一边收拾一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姜岁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西瓜,侧头问谢燕至:“你紧不紧张?”

“还好。”谢燕至说。

姜岁:“老师说你可以保送,你为什么拒绝啊?”

“怕你高考紧张。”谢燕至抽了张纸巾给他擦了擦唇角的汁水,“保送与否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姜岁皱起眉:“你再这样装逼我可要生气了。”

谢燕至笑了下,“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的分数不会很难看。”

姜岁抱着胳膊,“给你个重新开口的机会。”

“……嗯,你应该会考得很好。”谢燕至从善如流。

“呸呸呸!”柳渔路过听见他们对话,连忙说:“可不兴这样说,提前把话说太满就容易出事的。”她从口袋里拿出两张折好的符咒,道:“这是我去寺里专门求的,可灵了,你们明天好好带在身上,不要弄丢了。”

谢燕至:“妈,我们崇尚科学。”

姜岁:“她没有烧了让喝下去就不错了,劝你不要再说了。”

这给了柳渔新启示,认真思索:“要是烧了兑水喝下去会不会更灵呢?”

姜岁见势不妙,起身就往楼上跑。

结果跑得太急,正好在楼梯拐角处撞上姜辞镜,姜辞镜按住他脑袋,“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妈又在搞她的封建迷信了,我害怕。”姜岁小声说,他抬起眼睫看着姜辞镜,问:“哥,你明天送我去吗?”

“嗯,让助理留了时间出来。”姜辞镜摸了摸他的头,俯下身在他唇上亲了亲,“今晚要早点睡,现在可以去洗澡了。”

“……妈还在楼下呢,她看见怎么办!”姜岁瞪了他哥一眼,又去看还在客厅忙忙碌碌的柳渔,柳渔没注意这边,他倒是跟谢燕至的视线对上了,姜岁有点心虚,推了推姜辞镜,“我回房了。”

姜岁和元屿虽然在一个考场,但隔了好几栋楼,人太多,一直到考完试也没碰面。

以前那个一直围着他转的少年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哪怕姜岁知道他为了公司的事情焦头烂额还要兼顾学习劳累不堪,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高考结束,姜岁没再联系元屿,直接和姜辞镜出国看古堡去了。

虽然买的时候他本人没有亲自来,但这座城堡的每一处细节姜岁都在图册上见到,等真正到了地方,姜辞镜为他种的月季都已经开花了,整个花园争奇斗艳,处处都是娇柔风采,蓝天白云之下,美好的好似虚幻。

“我好像……”姜岁喃喃说:“在梦里也看见过这样的一片花海,红色的,像是血一样。”

姜辞镜皱了皱眉,“梦里还有什么?”

“还有……”姜岁努力回想,却也想不起来什么,好像只有那片开满了红色野玫瑰的荒野烙印在了他的脑海最深处,“好像也没有什么了。”

“喜欢红色的话,我让人铲了全部种红色的。”姜辞镜牵着他的手在花园桌边坐下,风吹过少年柔软的黑发,微微眯起的眼睛就像是在午后晒太阳的慵懒的猫,姜辞镜便没忍住伸手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不用了。”姜岁说:“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好的梦。”

不然不会每次梦见那片野玫瑰,他醒来都有些难过。

城堡很大,却没什么人,这也就意味着晚上姜岁实在是受不了姜辞镜的变态跑出门的时候,想要找个求助的人都没有,姜辞镜慢条斯理的跟着他,也不着急,他听见那急促的铃铛声,缠绵的月光洒落,他就在开满了月季的花园里吻他的心上人。

晚上有些凉,姜岁缩在姜辞镜宽大的外套里,小声求他:“哥,铃铛可不可以摘了?”

他好像渐渐明白了那个金色的小铃铛并非只是一个好看的饰品,更代表了某种隐晦又直白的,和情欲联系在一起的意味。

“怎么了?”姜辞镜握着他的手,强硬的跟他手指相扣,有风卷起淡粉色的花瓣落在姜岁白皙的胸口,姜岁微微一颤,眼睫都被眼泪濡湿了,他断断续续的说:“就是觉得……一直响很烦。”

姜辞镜还真如他愿把铃铛摘下来了,随手放在了桌上,贴着姜岁的耳廓道:“你最近总是发呆,在想什么?”

“不知道。”姜岁下意识的说,“我最近脑海里会出现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但是很杂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哥,我是不是变成精神病了?”

姜辞镜有一瞬没说话。

他能够感觉到姜岁的变化,在元老爷子的葬礼之后,姜岁就总是看着空气中某一个虚无的点发呆,就好像……

就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终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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