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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您似乎越来越任性。” 陈见卿坐在地毯上,神色阴晴不定,“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

姜岁眼皮一跳,下意识想跑,陈见卿却已经上前按住了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条金色的锁链,冰冷的链条两端就是镣铐,里面还贴心的垫了一层柔软的兔毛,似乎怕伤到了猎物。

“……你敢!”姜岁愤怒道:“陈见卿,你要是敢用这个东西锁住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陈见卿不为所动,握住了他细瘦的脚踝,姜岁根本无处可逃,他搂住陈见卿的脖子,缩在他怀里,喃喃说:“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陈见卿一僵。

他到底是心软了,摸了摸博士柔软的黑发,轻声道:“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了,好么?”

“……好。”姜岁胡乱的吻了吻他的脖颈,“再也不会了。”

陈见卿叹口气,将镣铐收起来,“吓唬您而已,我怎么会舍得这样对您。”

那语气却让人分不清真假。

这件事之后姜岁没再逃跑,食欲却越来越不好,他没有刻意绝食,看见食物却一点胃口没有,有时候还会吐,医生检查了身体也没问题,最后委婉的对陈见卿说:“可能是……精神压力比较大,需要适当的接触其他人,或是出去散散心,否则这样下去,身体只会一步步被拖垮,药石罔医的。”

陈见卿客气的送走了医生,站在原地脸色一寸寸冰冷。

他能够感觉到姜岁的生命像是被他握在手心里的一捧沙,他越是想要握紧,那沙就流逝的越快的,但要他松手,他也做不到。

姜岁第二天终于见到了除了陈见卿、佣人和医生外的其他人。

“……你怎么瘦成这样。”安瑟尔看见坐在窗边发呆的姜岁愣怔良久,似乎没想到曾经那位高高在上的冷漠的博士,会变成如今这个病骨支离的模样。

“我早就说过这样做只会……”安瑟尔抿唇,后面的话却没能说下去。

姜岁轻声问:“阿瑞斯怎么样了?陈见卿不肯告诉我它的消息。”

安瑟尔深吸口气,“它……一直在海边等你,受了一些伤,还是不肯离开。”

受了一些伤,已经是很温和的说法了,事实上若非人鱼有自愈能力,阿瑞斯早就死了。

即便这样,它还是不肯走。

姜岁咳嗽起来,咳的浑身都在颤动,似乎要将整个肺腑都咳出来。

安瑟尔连忙拍拍他的背脊,道:“你还好吗?”

姜岁揪住他的衣服,声音很轻很轻:“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它?我只是想让它离开,不要再等我了。”

“……可不可以?”

安瑟尔知道他的表弟已经彻底疯了,若是把姜岁带离这里,可能以后兄弟都做不成,但他看着怀里苍白羸弱的博士,闭了闭眼睛,沉声说:“好,我带你去。”

被陈见卿带走的第二个月,姜岁终于得以离开那栋别墅,看见了外界绵延不尽的万家灯火,此时正是日暮时分,霞光千道,云也显得缱绻。

冷风吹来,姜岁面色更加苍白几分,眉眼却松缓了很多,就像是阴霾散尽后拨开云层的月亮,耀眼至极。

黄昏的海岸很安静,只有潮起潮落的浪声,姜岁沿着沙滩一路前行,刚到他和阿瑞斯约定的地方,人鱼就从水里冒了出来,它浑身都是没来得及愈合的伤痕,大部分都是电伤和枪伤,明明尾巴刚刚长好,又落了一身伤。

姜岁推开安瑟尔,走进海水里,阿瑞斯一把抱住他,语无伦次的说:“找不到你……到处都,找不到。”

“抱歉。”姜岁第一次认真跟人道歉,他手指抚过阿瑞斯脖颈上的伤口,“为什么不离开?很痛。”

“没有,找到你。”阿瑞斯难过的说,“没有找到岁岁,不能离开。”

姜岁忽然觉得不该带它来到这里,有陈见卿见证他的死亡就已经够了,这条鱼会很难过,他觉得不该让鱼这么难过。

毕竟他又不是童话故事里那个让小美人鱼变成了泡沫的王子。

“Ares。”姜岁在人鱼的耳边说:“带我离开这里吧。”

“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博士!”陈见卿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惊慌,他毫无形象的从远处奔来,踉跄着几乎摔倒在地,狼狈不堪,他又不敢靠的太近,怕刺激到姜岁,缓和了语气,道:“你现在,不能去水里,你会死的。我……”

“那就死吧。”姜岁微笑。

“不……不!!”陈见卿拼了命的往前跑想要抓住他,可人鱼在水里的速度太快了,除了空空荡荡的一缕带着血腥味的风,他什么都都没有抓住。

他不管不顾的往海水里而去,安瑟尔拦住他道:“你疯了吗?!他宁愿死都不想跟你在一起,你还要强求什么?!”

“……要不是你带走他,他根本就不会离开!”陈见卿一拳砸在安瑟尔脸上,怒道:“我就不该同意你去看他!”

“还没有清醒吗陈见卿,他不喜欢你,哪怕你关他一辈子他也不会喜欢你!”安瑟尔吼道:“你能不能清醒点?!”

陈见卿颓唐的跪在了海水里,掌心被他硬生生的掐出了血。

“我只是觉得……”陈见卿喃喃说:“我只是觉得,我必须要留下他,否则,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你已经失去了。”安瑟尔哑声说:“他永远离开了。”

越往下坠,水压就越大,姜岁紧紧抱住阿瑞斯的脖颈,在冰冷的海水中吻住它的唇。

两人接了一个充满了血液与泪水的吻。

姜岁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因为躯壳的死亡在逐渐脱离这个世界,漆黑的海里唯有阿瑞斯的鱼尾泛着淡淡的光,他看见阿瑞斯的眼睛。

深蓝色的,盛满了哀伤。

他为了强行脱离小世界只能选择死亡的方式,但阿瑞斯是他的意外。

这条鱼,在为他而难过。

唇齿相贴间,姜岁无声的说:“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了。”

“不过可惜,我要离开了。”

阿瑞斯眼睫颤了颤,更紧的抱住姜岁,在他耳边说:“我会再次找到你。”

“……等我。”

就如姜岁曾经做过的那个很长很长的梦,它们相拥着往最深的海底坠落,仿若永远没有尽头。

这一天,

鱼为了它的心上人,淹死在了海里。

姜岁一觉醒来,周围的环境全然陌生。

海上狂风骤雨,海浪滔天,闪电似乎要撕裂整个天穹,短暂的照亮一方天地。

虽然也是海滩,但姜岁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伊拉塔耶。

阿瑞斯抱着他,贴了贴他的脸颊,轻声问:“还好,吗,你?”

“没事。”姜岁坐起身,“这是哪里?”

阿瑞斯:“船,翻了,带你来这里,我。”

大概三天前,有支考察队来到伊拉塔耶,得知姜岁是海洋生物方面的专家后,便花重金聘请他随船一起观测公牛鲨的迁徙过程,这种凶猛的鲨鱼会在每年的夏季沿美国海岸向北迁移,游至马萨诸塞州北部,等沿海水域变凉时再返回热带气候。

考察队给的钱不少,正好阿瑞斯在海岸边捡垃圾也太无聊,姜岁便答应了,陪阿瑞斯出海玩玩儿,顺便指导这群研究生的论文。

结果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一场小型的海洋风暴,船被打翻了,阿瑞斯便带着姜岁就近找了个落脚点。

姜岁站起身,看了眼不远处的小镇。

凄风苦雨里橘色的灯光看起来十分温暖,镇上应该会有旅店可以去洗个澡住一晚,姜岁刚想要拿手机,就发现手机没在身上。

可能是放船上忘拿了,也可能是掉海里了,总之现在他们处于一个身无分文的状态。

姜岁:“。”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为钱苦恼,也是第一次谴责自己为什么不在身上带点饰品,这样还能卖了换点钱。

……等等。

姜岁转头看着阿瑞斯,道:“哭。”

阿瑞斯:“?”

姜岁把它按在沙滩上,坐在它腰间,道:“你眼泪不是会变成珍珠么,哭一个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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