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可别这么说，死亡可是人生间最大的不幸。”

姜泽忽然站起身，高声喊：“既然如此，凭什么有些人一辈子救死扶伤，和世间最大的不幸争斗，却被一个不知从哪来的王八蛋赋予了这不幸？而又凭什么，有些人可以安然无恙地活在这世上，完全不用考虑他带去的不幸有多么深重？!”这段话他是向地板而非竹君吼出来的。

竹君没说话，只是看着姜泽，等他坐下，等他冷静下来。

姜泽坐下，把那碗酒洒向阶下。

“有些人确实罪该万死。但且不说你一介凡人，向仙人复仇成功的概率有多大，复仇之后你又向何处？”

“我便自杀，去见我爹娘。”姜泽阴沉着脸说。

听到这个回答，竹君却哈哈大笑，笑声在山间回响，甚至盖过远方的哭号。姜泽没有反应。

“糊涂！”竹君忽然大喝。

“前人的死亡对前人从来不是不幸，毕竟死者已无知觉，对今人才是最大的不幸。而今人的死亡，同样不是今人的不幸，是前人的不幸！你想想看，若你当时在场，姜载明一家便死绝了，然而你当时不在，还独自一人活到现在，这是多大的幸运！”

“这不是幸运，他们功德无量，却死了，我声名狼藉，遭人唾弃，却活着。这就是不幸，这就是不公。”

“这么说只要你哪天让全天下人不挨饿、不生病，你就配活着了？你就可以抛弃过去，抛弃仇恨而活？”

姜泽皱眉，老人说得太过了，但他不知如何回应。

竹君继续高声说：“你想复仇，想自杀，说到底，不过是太孤独了，若你只是孤，或只是独，扪心自问，你还想复仇，还想自杀吗？”

姜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会活下来，和我的亲人相依为命，但世间从没有如果，事实是我孤独地活着，我想终结这种孤独难道有错吗？反正不会有人在乎的。”

竹君把声音压低，说：“有错。因为孤独就想寻死，你不觉得太不负责任了吗，那世间万物，总有‘独酌无相亲’的时候，他们都还活着。而你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谁又在乎呢，既然’对影成三人‘，何不’举杯邀明月‘，痛饮生命，欢醉人生？还是说你没有独自活下去的勇气？你宁愿面对亡灵空洞的眼神？”

姜泽无言。

老人喝完最后一口酒，走了，融进云雾里。

远方，哭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