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哪许日月长(八)29(1 / 2)

又是一年夏天,一道人影跑得飞快,一路到了慕家大门前,才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正了正衣冠,敲响了铺首。

慕家的下人打开了门,见到来人连忙行礼,“小人见过黎少爷。”

黎向晚回了一礼。

下人见黎向晚衣着整齐却满头大汗,有些不解:“黎少爷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黎向晚摆了摆手,“不是什么急事,只是今年过年的时候没来得及拜见慕家长辈,今日前来赔礼。”

黎家和慕家是世交,下人也没有多问,只是说了声“黎少爷请自便”之后,行了一个礼就走开了。

做戏要做全套,黎向晚还是按照规矩先去了拜访了慕临安,虽然他带了上好的茶叶过来,但是慕临安一直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还没说几句话就把他赶了出来,黎向晚也乐得清闲,他来慕家可不是为了见那个老头子的。

黎向晚找到了李婉清,刚刚问了声好,其他的话还没说一句,就看到李婉清笑着对他说:“向晚来了啊,是来见晨曦的吧?”

黎向晚顿时涨红了脸,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可以带你过去,只是能不能见到就不一定了。”

黎向晚虽然听不太明白,但还是向李婉清道了谢,让李婉清带他去见见慕晨曦。

李婉清带着黎向晚在慕家院子里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很大的亭子里,之所以说是亭子,因为四方无墙,只有高高的四根立柱撑着这个占地不算小的屋子。

亭子里搭着一个法阵,地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复杂法纹,闪烁着淡蓝色的清辉,而慕晨曦正闭目坐在中央,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法阵将天地灵气聚集,将其中几种属性的灵气筛除后运输到慕晨曦的身边,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黎向晚见到这一幕,就明白李婉清所说的不一定能见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修道入定这事在点星境界的时候是无法自己控制的,虽说外人可以打断,但肯定会影响修炼,黎向晚也是修道之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李婉清看黎向晚呆呆地看着入定的慕晨曦,说道:“要不我把她叫醒见见你?”

黎向晚连忙摆手,“伯母,不用了,我就这么看看就好。”

李婉清顿了顿才说:“行,我还有些琐事要处理,就先走了。”说罢就转身离去,把黎向晚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送走李婉清后,黎向晚坐在了亭子外面的石头上,在这里刚好能看见慕晨曦的脸。

一年多没见,慕晨曦腮帮子上的婴儿肥消去了一些,五官更加精致,越发的亭亭玉立,入定的慕晨曦也没有露出黎向晚总是见到的那个笑容,冰冷的表情让黎向晚觉得有些距离感,这个姑娘让黎向晚有些不敢认了。

黎向晚叹了口气,事情本不该发展成这样的。

年前的时候,他父亲跟他说什么时候修出法相什么时候再让他出门,可炼出法相谈何容易,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还要到慕家赴约,怎么能因为这个被困在家里呢?所以他史无前例的反抗了他的父亲,后果就是被狠揍了一顿,要不是他娘冲上来拦住了二人,他怎么着也得在床上再躺几个月。

养好伤之后,黎向晚就又去找了他的父亲,经过一番还算和平的讨价还价之后,两人达成了共识,他父亲同意他不用修出法相,只需撑过七招就可以出门,而妥协的条件是黎向晚只有一天时间,之后就一定要回去继续修炼。

之后黎向晚再无一刻休息,努力修炼,在这半年里多次与父亲过招,总是被揍的一身是伤,但是伤养好之后就又去过招,终于在半个月前,他坚持过了第七招,在第九招的时候才昏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母亲坐在床边,告诉了他成功的消息。

欣喜若狂的黎向晚倒也没有立即动身前往慕家,反倒是等身上的伤好全乎了,才在今日到慕家拜访,他可不想让慕晨曦见到他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黎向晚看着打坐的慕晨曦,渐渐的发起了呆,他本有千万句话想说,可现在都咽进了肚子里,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重新吐出来。

黎向晚不知道慕晨曦有没有生自己的气,但看她小脸都瘦了,多半过得不算开心,看慕家这阵仗,她应该不比自己轻松多少。

家里的大人总是跟黎向晚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要快些成长起来,黎家的担子需要你来挑。

黎向晚并不是很理解,他连父亲的七招都撑不住,更别提上面还有更厉害的爷爷,黎家还有那么多的叔叔婶婶,黎家的担子为什么要让他这个谁也打不过的人来担,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也不会连见慕晨曦一面都这么难。

黎向晚还是喜欢小的时候,那时他和慕晨曦几乎整日都待在一起,游遍了黎家每一座楼阁,看遍了慕家的每一座花园,春天在草地上放风筝,夏天在池塘里戏水,秋天在田里摘果子,冬天在院子里堆雪人,忙得不亦乐乎。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两个人见面就越来越难了,先是一个月见一面,后来是半年,再后来是一年,如今又变成了这般模样,一个人等不来另一个人,一个人不知道另一个人来了。

黎向晚觉得自己或许不来会更好,因为他到了今天才明白,有时候相见比不见更令人难过。

黎向晚就这么一直坐到了傍晚,渐渐昏暗的天色告诉他不能再看下去了,于是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硬的腿脚,一步一回头的向外面走去。

他今日虽然有很多话都没有讲出来,但其实只有一句话是他一定要说给慕晨曦听的,那就是向慕晨曦道个歉,他害怕慕晨曦会因为他过年时没来而生他的气。

但慕晨曦应该是不会把此事记挂在心上的,她可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

黎向晚离去之后,亭子又陷入了寂静,法阵发出的辉光在夜色里更加明亮,像是一圈栅栏,分开了天地,栅栏里面是仙境,外面是凡尘。

法阵中的慕晨曦宛如仙子,似有云雾围绕在她身旁,与月光和银河相互辉映,看起来是那么的美丽,却又那么的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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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岁这种东西,总是年纪越大,过得越快,慕晨曦修道转眼间已有五年时间,如今已是及笄的年纪。

慕家的演武场里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慕晨曦,另一个则是一位蓝袍的俊朗男子。

五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长大的慕晨曦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十五岁的姑娘身形已经完全长开,如今的她身材高挑,一身水色的罗裙,乌黑的秀发垂于腰间,眉眼中有几分李婉清的温柔,两道柳叶眉却透露着年轻人的朝气,若不是那一点点犟还似幼时,当真要不敢认了。

慕临安坐在演武场边的一把太师椅上,李婉清站在他后面,其余几人分列两旁。

场里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悄悄地对慕晨曦传音到:“晨曦,今日虽是你及笄前的最后一次试炼,但也不必太过紧张,你爷爷虽说要看你表现才决定给不给你暮云剑,但他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你去撒撒娇他还能不给你?再说了,为父难道还会难为你?”

谁知慕晨曦不吃这套,朝她爹做了一个请赐教的手势,黄鹂般清脆的声音传遍了演武场的每个角落,“这是演武场,还望爹爹按规矩办事。”

男人感受到了两道目光朝他看来,一道是慕临安的,一道是李婉清的,前者很明显是想揍他一顿,后者多半是嫌弃他笨。

你想让着女儿你偷偷让不就行了,你说出来干嘛?你个做父亲的难道还不知道自己姑娘是个什么脾气吗?

男人挠了挠后脑勺,叹了口气,真是女大十八变,自己这闺女和自己是越来越不亲了,明明小时候天天缠着他要骑他的脖子,现在却对他越来越冷淡,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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