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一团麻(2 / 2)

“你看他吃个饭到处跑,害得姥姥追着喂,老人的体力哪能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出门玩就更没消停的时候,不是跑就是跳。”

“小孩子不都这样吗?有什么呢?”于松轻描淡写地说。

“你带带试试,我今天带了一天就累的不行了,姥姥一把年纪了,天天这样带,怎么受的了?”冯小草有些恼怒。

“你是想管孩子,还是心疼你妈?”于松的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觉得干什么不累啊,照顾孩子又能有多累,三岁的孩子,自己能玩能睡,不就在喂个饭这方面有点费劲吗?

“什么你妈你妈?我妈不是你妈吗?老人帮我们带孩子就是应该的吗?你自己带过几天?你是孩子的父亲,你不应该尽到责任吗?”冯小草感觉于松嘴里喊出的“你妈”两个字,特别刺耳,感觉陌生又心冷,自己的母亲辛辛苦苦来上海帮忙带孩子,于松不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还说什么“你妈”!太没良心了!

“不是,我……,我的意思是……”,于松看到冯小草恼了,就不再说话,又径直躺到床上刷手机游戏去了。冯小草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事还是得自己管,指望不上于松了,自己的孩子要管,自己的妈也要管。

第二天是周日,冯小草休息,于松需要外出跟拍,估计晚上才能回来。吃过早饭冯小草站在厨房收拾着碗筷,透过窗户,她看到楼下有个宝妈拿着一根枝条吓唬孩子,她便动了心思,她心里想着的是你于牧之不是不怕我吗,我让你有怕的地方。

冯小草匆匆收拾完了,就下楼去了,母亲还在后面追问:“你干什么去?”

冯小草说:“你在家等着吧。”

不一会,冯小草就拿着一根不粗也不细的木棍回来了,她对母亲说:“妈,你看我的家法,从此这就是他们老于家的家法了。”

小草母亲先是一惊,然后笑着说:“你这疯了吗?这能行吗?”

“能不能行,得先试试,你等着看我的吧。”冯小草得意的说,这是她从楼下的柳树上折下来的,她决定今天就逮个机会拿“家法”试试,让他于牧之懂得个一二三。

中午吃饭的时候,冯小草见于牧之故伎重演,又不肯好好吃饭,便让于牧之靠墙根站着,自己拿出来她早晨捡回来的小木棍,吓唬于牧之说:“你再不好好吃饭,我就拿木棍抽你。”

于牧之从没见过这架势,有点不知深浅,便摸不着头脑的乖乖的坐下,等着姥姥一口一口的喂下了午饭。冯小草得意的对母亲说:“你看我这家法管用吧,这就叫‘立竿见影’啊,以后你就拿着这家法伺候。”

母亲笑着说:“俺可不敢,俺能喂就喂,喂不了就等你,俺可不敢给你打,俺要真打了,还不得被你嫌弃吗?”

冯小草对母亲的说法不以为然,她觉得孩子该管就得换。无论是谁管,只要是为了孩子好就都好,况且是自己的母亲,帮自己管教孩子,又不是外人。她觉得自己的“家法”挺好的,等于松晚上回来,她准备把这个“家法”的事情告诉于松。

于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赶了一天片子的于松一脸疲惫,今天在影楼里都没顾得上喝杯水,终于回到家了,他习惯性的把两只鞋子蹬掉,把外套顺手扔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把帽子扔在沙发上,自己就歪在沙发上,他觉得这样才舒服,这样才能让自己缓过来,自己单身的时候就是这样舒坦的。

“你怎么不去洗手啊?”冯小草本来在卧室里躺着,听着于松开门的声音,就出来看他:“你这习惯什么时候能改过来啊,现在都有宝宝了,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又乱扔东西,就不能把鞋子摆在鞋架上吗?”冯小草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一边去厨房端饭,她一个晚上给于松热了好几次了。

于松瘫在沙发上不言不语,任由冯小草叨叨个不停,他知道冯小草看不顺眼的事情,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而且你一定要让她说完,否则她这几天就会逮着机会说给你听。自从冯小草回到上海来住,他以往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再也没有了,穿在外边的衣服不能随意乱扔,更不能挂进衣柜里,只能挂在指定的衣架上;脱下的鞋子要随手摆放进鞋架上,当天的袜子要当天洗出来……,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规矩,别人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吗,于松有时候就在心里好奇。

“快吃饭吧,饿了吧,给你做的糖醋鱼。”冯小草已经把饭菜都端在了餐桌上,见于松还瘫在沙发上,就又喊了一遍。

于松本来是不想吃饭的,已经这么晚了,自己也饿过了饭点了,如果不是冯小草,他甚至打算不洗漱就直接睡了,眼看冯小草把饭菜拿出来了,他就勉强站起来,走到餐桌前,默默地吃起来。

“跟你说个事啊,我今天准备了一个东西”,冯小草说着就从墙角处拿来她的“家法”,得意洋洋的对于松说:“这是我给于牧之准备的‘家法’,以后他再不听管教,我就‘家法’伺候。”

“什么?”于松感觉自己好像没听明白,抬起头来问:“你说什么?”他迟疑地看着冯小草。

“‘家法’啊”,冯小草的手里舞动着自己的小木棍,模仿着京剧里的动作,突然指向于松喊:“小子,看‘家法’。”

于松停下了手里的筷子,嘴里停止了咀嚼,他有些吃惊的看着冯小草,仿佛不认识一样。

“你怎么了?快吃饭啊。”冯小草看于松不吃饭,以为他很欣赏自己的创意呢,虽然这是千百年来的传统做法,但到她这个年龄拿出来,还真有点不合时宜。

“你是说你准备拿这个打于牧之?”于松有些拿不定冯小草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什么是打?这是立规矩,是管教,当然了,他若听话,我也不会管他,就是管他也是吓唬他,我不会真打他的。”冯小草没有留意饭于松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依然得得意洋洋地舞动着自己的“家法”,仿佛是七八岁的孩子在舞枪弄棒一样。

“不行”,于松放下了手机的碗筷,眼睛很坚定的盯着冯小草说:“你这样不行,我不同意,怎么能这么管教孩子呢?不行。”

正在洋洋得意的冯小草,发现于松是认真的,她下意识的放下了手里的小木棍,她看着于松的样子,迟疑了一下说:“那你说怎么办?他越来越有心眼了,有些问题该管教了,如果现在不管教,等他长大了,你管得了吗?”

于松低下头,又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说:“不能打。”然后就放下了吃了一半的饭,回卧室里去了,扔下了冯小草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她愣住了,她有点不明白,刚才进门的时候,虽然自己说了他几句,但也没抓着不放啊,自己还给他把饭端过来,自己的“家法”也是为了孩子好,才跟他商量的啊,怎么他这就扔下一句话走了,这是跟我翻脸了吗?

冯小草站起来收拾于松留下的饭菜,一边收拾一边回忆刚才的事情,她想起了于松的眼神,那眼睛里仿佛藏着什么,但她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是什么呢?她在心里想着,或许自己多虑了吧,冯小草把手擦干了,就关了灯回卧室了。

冯小草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于松已经打呼噜了,就连衣服也没脱,就那么盖着被子睡着了,以前于松回来的时间不管有多晚,睡觉前都会打一会手机游戏,为此他们争吵了几次,于松稍微收敛了一些,冯小草也见好就收了,夫妻吗,虽然会因为要求对方根据自己的喜好改变自己而时常争吵,但也没必要把另一方逼急了,如果逼急了收不了场,难过的还是自己。

因为“家法”的事情,冯小草看了一眼睡着的于松,也就关灯睡了,她不打算喊醒他了,要是搁以前,她是无法容忍于松穿着外边的衣服上床睡觉的。

冯小草躺下了,她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家法”的事情,觉得这个事情也不用着急,毕竟孩子也没什么大问题,如果真有不可饶恕的错误,那就再说吧,她也不想再跟于松为此而烦恼,过日子总不能一直揪着一个问题不放手,有些问题需要时间去缓冲。

就这样在冯小草的“家法”暂时搁置的情况下,一家三口度过了于牧之的幼儿园时光,这期间孩子姥姥尽可能来上海帮忙带孩子,如果赶上了假期,就让姥姥把孩子带回了老家看着,在孩子方面,几乎没让冯小草操心。

每个初组建的家庭都一样,都是由恋爱开始慢慢走到婚姻里,这两个阶段的关系截然不同。处于恋爱阶段的两个人,原本就生活在不同环境,人生“三观”就不同,尽管经过了一定时间的彼此了解,但毕竟没有一年365天24小时生活在一起,所以恋爱的时候,彼此尽可能的给对方最美好的一面,就算有点小脾气也会过去的,就如同孔雀开屏,让对方看到的全是刚绽开的美丽羽毛。但婚姻生活不是这样的,走进婚姻里的两个人,会一年一年渐渐地扯去自己的遮羞布,婚姻会把每个人的所有面一点一点地展现出来,无论是阳光面还是阴暗面,都会肆无忌惮的暴露在两个人面前,这便是家庭矛盾的根源所在,忍得了、能理解的,就会一笑了之,也不会发生矛盾,纠结的、心态急的,就会抓着不放,积怨生恨,所谓的七年之痒大都是因为这样的情况。

婚姻生活就是糖醋烟茶、柴米油盐,没有恋爱时期的那么多浪漫,过日子无非是些鸡零狗碎的琐事,但往往会在生活里出现一些导火索,其实也无非是你觉得我付出少了,我觉得你做的不如我所愿,冯小草和于松的生活也一样,少不了这些问题和矛盾。当然,他们像大多数夫妻一样,床头吵架床尾和,但有时候冯小草会感觉于松很冷淡,不想解决问题。

不过,在于牧之幼儿园年龄段这六年时间里,冯小草和于松的生活总体来说还是愉快的,虽然每年都有很多时间因为孩子的原因而乱成了一团麻,这期间也发生过一些冯小草不想回忆的矛盾,但冯小草觉得还行吧,或许每个家庭都这样吧,只是表现出来的样子不同而已,不是有人说吗,墙外的人想进来,墙内的人想出去,冯小草觉得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一家子人就这样在扯不断理还乱的麻团里,来到了于牧之的小学时间。

冯小草每天晚上回到小区时,远远的就能看到家里的那盏灯,那是于松为自己留着的,每次自己感到辛苦的时候,只要看到这盏昏黄的灯,自己的心里就会觉得温暖舒适,那就是冯小草心中最安逸平凡的烟火气,她觉得这盏灯要比自己一个人在青岛生活时那盏孤独的灯更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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