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那一刻,她不明白(1 / 2)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如此放松,屋外没有声音,除了儿子的哭泣,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尽管濒临窒息状态下的大脑因为缺氧而失去了思维的能力,但她竟然想起了婚后的第二天,只是因为她对他说不要把袜子扔在洗衣机里洗,他就把她摁倒在床上,掐着她的脖子咆哮着:“我就扔了,我就扔了,怎么了?你不服!”

她还记得那一刻当于松突然暴怒扑过来的时候,她是惊悚恐惧的,那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不知所措,只能一边奋力扭着头挣扎着,一边用手拼命的拽他的手,她试图抓开他用力的手,让自己窒息的状态得到缓解,她的双腿用力乱蹬,但无济于事。后来,她索性绝望地放弃了挣扎,觉得就这样吧,直到他自己骂骂咧咧的松开了手,她才喘了口气,她急促地呼吸着,短暂缺氧后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能感觉到紧张情绪下的双脸热烘烘的以外,耳旁萦绕着的是嗡嗡的声音。

那一刻,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昨天的婚礼,是一场梦境吗?

没想到的是那一刻不仅不是梦境,这样的事情在她婚后这几年的日子里,竟然经常就断崖式的爆发,她都不清楚自己是在哪个方面引起了他的爆点,也不清楚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点燃炸药桶,但家暴总会突然就如飓风一样扑过来,以至于她婚后的生活状态一直都只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不小心踩到了雷点。

今天,她忽然不恐惧了,她觉得自己该放手了,她很轻松的把药片分三把吞了下去,甚至都不用喝水了,以前她吃感冒药都要喝一杯水才能咽下去,今天却很容易就做到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绝望,而是失望,是对没有希望的失望。

她关了手机,静静地躺在床上,视力开始越来越模糊,她觉得眼前是如此的洁白,仿佛看到的是自己那七八岁的儿子在旁边呼喊着,但她又觉得那声音越来越渺小,好像是自己在幻听吧,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儿子趴在自己头上张着嘴巴,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松,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轻松,就像在青岛看到的海鸥的羽毛一样飘了起来,但很快她就又睡着了。

她叫冯小草,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她从医院回来两个周多的时间了,她的身体看上去不到一百斤,两只大大的眼睛,一头不短不长的头发,她看上去很疲惫,一定是遭遇了难以想象的问题,因为她的右眼晶体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她用双手颤抖着捧着杯子说:尽管我鼓足了勇气,来到你这里,但我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她来找我是想咨询婚姻问题。

我认真听着她的倾诉,她低着头说:这不是第一次了,婚后第二天他就家暴过我。我有些惊讶,尽管我见惯了很多家庭暴力案例,但婚后第二天就发生,的确少见。

见我有些错愕,冯小草喝了一口水后继续对我叙说,她还记得自己的父亲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说:“姑娘啊,你看他的父母在他小时侯就离婚了,他没有家庭,自己一个人在外奔波,应该更懂得珍惜家庭的幸福吧。”

冯小草说那是在一个春天,他利用五一假期再次来到北方的小城,我们那时候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我觉得自己该把他介绍给我的父母了,如果父母同意了,我就跟着他回上海了,上海于我而言是一座熟悉的城市。

冯小草说他们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他是她朋友姨家的表哥,他的名字很好听,叫于松。于松虽然是南方人,但却有着北方人的外表,肤色不黑也不白,身高一米七五左右,长着一副粗旷的长方脸型,脸上的黑色眼镜框下藏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不过,从那双眼睛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情绪。冯小草说于松在外边跟大家待在一起的时候,如果有陌生人在场,他几乎都是沉默寡言,他通常都是要么面无表情地听着周围人高谈阔论,要么是笑眯眯地轻轻插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语,我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时间好安静、周围好舒服,他看上去是多随和的一个人啊。不过,如果在场的都是熟人,他也会滔滔不绝,抑扬顿挫地讲述着自己喜欢的话题。

就这样,在朋友的撮合下,他们慢慢接触,从初识、恋爱到结婚,走完了大多数青年伴侣都曾走过的美好。那时候,冯小草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是多么体贴啊,她在青岛的时候,他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给自己发个微信问候一下,简单聊几句,晚上都会跟她视频聊一个多小时。有时候她去上海找他,有时候他会来青岛找她,两个人也会约着合适的时间出去旅游,尽管两个人都不是大富大贵,但两个人的收入也足以满足他们的愿望。

记得有一次假期他们去千岛湖,那天的云朵格外洁白,风格外的温柔,在千岛湖外围的树林里,人们随意的走着,有耄耋老人,有少男少女,也有一些旅游团…。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舒适的阳光让每个人感觉到生活是那么的简单、美好、纯净,她站在湖边,看着那片沉静而深邃的湖,忽然俏皮地想如果自己扔进一块石头,会泛起几圈涟漪呢?

冯小草四处寻找,掂量了又掂量,最后她选了一块小石头,那石头看上去象一尊观世音菩萨,她说自己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她默默地许下一个心愿,然后轻轻的把石头朝着湖面抛了出去,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小时候哥哥常常带领着她和弟弟,去家乡的湖边玩这个游戏,哥哥说:谁抛的石头漂的远,谁就更有福气。每次她抛出的石头,只能漂起三个水花,为此她常常哭鼻子,哥哥疼爱的抱起她说:傻丫头,那是你将来嫁的不会太远的意思。听哥哥这么一说,她破涕为笑的说我不嫁人,我要在家里跟你们抛石子玩。

一圈、两圈、三圈……,冯小草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刚抛出去的石子,在水面上连着激起了水花。唉,又是三圈,她心想自己抛出去的石子,好像从来没有超过三圈水花……,真遗憾,这是魔咒吗?她在想:或许,我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吧。

冯小草睁开眼睛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倒映着天空里几朵洁白的云朵,宽阔的天空下有几只鸟儿在飞翔,纯净的湖水里有许多鱼儿在嬉戏,甚至偶尔有几只俏皮的鱼儿,不时地跃出水面,就像是一处美丽的世外桃源,好一番“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嗯,就这样走下去吧。”冯小草双手合十,默默地祝福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于松的声响。

“没什么。”她轻盈的说。

“没什么是什么!我看你朝着水里扔石头……。”于松继续说。

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嘴角动了一下,唉,轻叹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咱们走吧。”

这就是冯小草,从来不主动的性格隐藏在她一米六五的身躯里,冯小草说她总是觉得如果你懂我,自然会懂,如果你不懂我,我也不必去解释什么。

我听着冯小草的叙说,心里想不知道冯小草自己有没有搞明白——什么是懂你呢?

或许女人的心思都是这样的吧,都希望另一半能像猜谜语一样猜中自己的小心思,尤其是处于热恋期间的少男少女们常热衷于此,但是这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是个咒语,有的男生有足够的耐心去解咒,但有一些男生却对此先是无可奈何,继而烦不耐烦,这也是打不破、解不开、推不掉的魔咒。

是魔咒,便会潜藏隐患。

冯小草也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养成这种性格的,她还记得自己在大二之前是开朗活泼的,她喜欢说说笑笑,那时候她在东北读大学,跟同来自老家的高中同学何以琛考在一起,两个有着同样生活气息的人,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一起上课、一起自习、一起游玩,冯小草觉得两个人不成为一对,才是奇怪的呢。

印象中是在大三的暑假,两个人约着其他同学一起去周庄水乡,虽然同学们一路风尘有些辛苦,但因为都是同龄人,便聚在火车上热烈的讨论着很多共同的话题,意气风发恰同学少年般畅谈青春,那时候谁也不觉得有多累。在火车上冯小草体贴入微,尽管她还没毕业,未进入婚姻家庭生活状态,但她觉得女人吗,就应该照顾自己的男人,自己的母亲也是那样照顾自己的父亲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冯小草觉得自己也应该那样做。尽管那时候她和他的同学,还只是一对恋爱情侣,但在她的眼里,她这辈子就跟定了眼前这个男人,无论贫富、哪怕雨雪。他喜欢喝温水,她就给他准备温水,他喜欢吃苹果,她就给他带苹果。当然这一路上的行李,都是他搬上运下,她只负责细心的照顾他就好,看着同行的其他同学情侣们,女生几乎都不怎么动,只管自由的玩耍,甚至偶尔还会发点小脾气,她内心虽然有些嫉妒,但也只是撇撇嘴而已。生活吗,各自安好就好,鞋子适合自己的脚就好。

不过,她心里也有不满的时候。

记得他们在周庄的第三天,一行人走进一座寺院,冯小草内心深处是信佛的,她拉着何以琛认真的拜着每一尊菩萨,祈祷两个人的人生能越来越好,但他看上去很不情愿,全靠她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才一路拜下来,冯小草对此有些奇怪,都说人踏入肃穆的佛门后,内心就会产生强烈的神圣感,引得人不自觉地跟着人群默默地膜拜,为什么何以琛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难不成你是跳出了三界之外了吗?”冯小草看着何以琛上下打量了一番,打趣他说:“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你心不虔诚,佛祖会怪罪你的。”他们说笑着路过寺院里一棵大银杏树,小草觉得这棵银杏树好高大啊,诺大的树冠铺开来,枝叶伸展出有十多米,虬蟠粗壮的树干顺势向上延伸,给人留下顽强地生命力之感,整株银杏树就如同大雄宝殿里那尊天王菩萨手里的宝伞,被这气势震撼了的冯小草赶紧对着银杏树拜了拜,她看到了银杏树下悬挂了很多心愿卡,就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来一趟,自己也应该挂一个。于是她拉着何以琛来到角落里的“法器流通处”,她认真的选了一张与他们两个人有关的卡片说:“咱们就请这个吧。”

“什么?买这个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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