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1)

时间过得很快,林枫上班一个月了。每天早上八点赶到工地,晚上工地要加班,九点多才能回生活区院子,洗洗涮涮,就快十一点了,累的都是倒头就睡。这才慢慢体会工地岁月的艰辛。尽管班组给初来的学生分配的工作相对轻松,对林枫他们来说,还是很繁重。这天下午工友李长霖拖着架子车和林枫去供应科库房换氧气瓶。班组的架子车都是角铁和铁皮做的,很笨重。车胎的气也不太足。装上三个氧气瓶也有五六百斤的分量。从组合场到供应科库房足足有一公里,十月的天气依旧很闷热。戴上安全帽,穿上厚重的工作服。林枫感觉又热又累。费尽周折将车子拖进供应科库房,李长霖窜到供应科办公室和这里的女工吹牛闲扯去了。林枫将车子上的空瓶子,拖下来,再滚进库房,将满瓶的氧气再滚出来,装到车子上。他觉得快累散架了,汗水从头上流下来,浸进眼睛里,又蛰又痒。他干脆卸下安全帽,坐在树荫下的方木上休息。管库房的女工吴艳艳是早几年的技校校友。看林枫这狼狈的样子笑笑说;“小伙子,今年刚分来的青工吧,工地可不是学校里混日子,非累的脱层皮,和你来的师傅呢?就他妈知道花搅我们科里的小姑娘。让新来的娃出力,不要个B脸”。林枫初来乍到,尽管干活不惜力,对油滑的工友长霖也有意见。听学姐这样说,笑了笑,也不吱声。以前好几次和长霖来换氧气瓶,这小子溜号了,都是林枫将车子拉回去。这次林枫干脆不管了,扯个纸板躺在树荫下休息。过了个把小时,班长吴胖子骑个自行车冲进库房,看林枫在这躺着,屁股上给了一脚;“妈的,组合场等着用氧气呢,你们倒好,来这偷奸耍滑来了,李长霖呢?”吴艳艳嘴一歪,往办公室一指;“还不是去找科里的大美女张可欣了。”这张可欣是四川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的漂亮,身材劲爆,性格火辣。大家公认电建公司首席美女,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建设单位尤其惹眼。也是单位里众多男青工觊觎的对象。张可欣上班的供应科材料组,也成了朝圣胜地。来供应科办事的男青工都喜欢来她办公室凑凑热闹。哪怕是被她数落几句,骂一顿。都觉得舒服。吴胖子冲到材料组办公室,揪出死皮赖脸的李长霖说到:“妈的李长霖,学会偷奸耍滑了,学会死缠烂打了,你在这瞎哔哔啥呀,就你这初中没毕业的德行,黑不溜秋的长相,还想采咱们电建公司一枝花呀?快点给我滚回去。”办公室里一群人哈哈大笑,李长霖讪笑道;“班长,班长,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不要胡说呦。”张可欣说:“吴师傅,快点把这些货领走,一天天的把人能烦死。”

在工地呆了一段时间后,林枫发现只要和老师傅们熟悉了,达到互相敬烟的程度,他们就不会再拿你当外人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和你吹牛聊天了。老派电建人都非常有趣,非常健谈。这些个电建人独有的文化和传说,既上不得台面,又没有文字记载。只能像荷马史诗一样,由老师傅们口口相传。他们往往在工作之余休息的间隙,被一圈青工围坐在中间,绘声绘色的讲述起在以往走南闯北的各个工地发生的传奇故事;电建人很善于自嘲,他们形容自己;“远看是要饭的,近看是挖碳的,一问才知道是电建的”。又有形容电建三大工种特质的俚语;“电气脏,汽机油,要寻二球到锅炉。”说起二球货居多的锅炉工地,他们不认为这是个贬义词,还有点傲娇。他们总回忆起在江苏,在山东,在广东,在闯荡全国各地所发生的英雄事迹。无非是喝酒时在饭店痛打当地酒鬼,在影剧院门前和当地流氓短兵相接的殴斗,在某商场顺走了四喇叭收录机,在某地拐带了当地漂亮小媳妇。讲述的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的英雄气概,绝口不提败走麦城的晦气和落寞。有时候谈到公司某个英雄人物,远远一指:“你看喔摇电流的老明子,现在看着没怂像,年轻时威猛的很,公司造反派司令,腰里正儿八经别两把盒子炮。”又指指秃顶的老师傅董大个,:“喔怂,看着老实不?其实花的很,模子稠的很,在广东阳江,一人找两个小姐,有一个湖南妹子,硬是非他不嫁,都从湖南捻到陕西来了。”胡吹冒撩的唾沫星子乱飞,周遭一群青工听的入神,一根接一根的上烟。直到本体班长翟老六过来说:“哎,哎,冯大吹,差不多行了,给这伙娃们家胡吹啥呢,都散了散了,快些干活去。”

林枫也发现锅炉工地这几个班组也很有特点。自己所在的钢架班,作风粗犷,能打能冲。青工最多,血气方刚的很容易惹事。旁边干转动机械的机动班大神最多,班组气氛平定的很,既不说笑,也不闲扯。有如老僧入定,一个个都不说话,有大神在研究哲学,有大神不住宿舍,在外面租住当地农民的窑洞,修炼用意念杀人的本领,据说都略有小成了。炉本体班人员最多,比较中庸,也没有听说谁干出点出格的事情。起重班和司机班气氛要热烈的多,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司机班有二十多个女的,好像整个工地女工差不多都集中在这个班组。这些女工尽管姿色平庸,可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呀。她们都有自己的传奇轶事在,开电梯的周大姐体态丰腴,自嘲外号叫(三袋面),一袋面五十斤,三袋面一百五十斤,大约就是周大姐的体重。龙门吊司机老何媳妇爱化妆,无奈底子太差,一走路粉面子噗噗的往下掉,开吊车的手艺也差,勾子都稳不住。吓的指挥吊车的起重工乱跑。身为本体班元老的老何给媳妇开脱道:“烂怂吊车有啥开的,说句良心话,给狗脖子上挂个馍,狗都会开,我媳妇喔手艺也不错,比狗强多了。”司机班也有几个端庄少妇,代表锅炉工地的门面,也能在公司文艺汇演时,演个柯湘吴琼花之类的正面人物。锅炉工地这五百多口子人,总不能都是些舞舞扎扎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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