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拉住35(1 / 2)

灵武殿内寂静无声。浓重的血腥味压倒了一切,宛如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方田手足冰凉,胸中砰砰乱跳,身体竟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殿内不见高高在上的赵王,亦不见文武百官,只余两排呆若木鸡的执戟卫士。一滩鲜血正沿着殿中圆柱缓缓向下爬行。李牧的身子倒在柱子底部,喉间穿出一柄雪亮剑刃,足有两尺来长。

“将……”“将军!!”

四队头领皆悲号不已,语不成声。

司马尚跌坐在李牧尸身之侧,双眼大睁,神情呆滞。见他们几人进来,忽然喉间发出咯咯怪笑,然后一头栽倒在血水中。方田抢将过去伸臂将他抱起,摸到胸口,感觉仍有跳动,方才觉得自己胸口也重新跳动起来。他猛一抬头,只见一名身着赭衫的内侍躲在柱后,想要过来又似有些犹豫。

方田箭步冲到跟前,单手将那名内侍拎了起来,颤声问道:“是谁害了将军?大王呢?!春平君呢?!赵国的臣子们呢?!!”

内侍牙齿打颤,断断续续地道:“奴婢不明白……在说什么……大王今日在修武殿会宴群臣,乃使宦者令大人送来佩剑和诏书,命武安君伏罪自裁……”

“……自裁?!!”

方田狂怒冲顶,将那内侍一把摔到地上;总算他手下留了余地,内侍仅仅是呕了几口血,还留着命在。

大错已经铸成,移愤又有何用?

他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恨不得割开头颅,让热血从腔子中泼洒出来,才能痛快几分。

耳边传来“噗通”一声。方田一扭头,只见一名全身披着铁甲的执戟戍卫扔掉了手中的戟,在尸身旁边跪了下来。

“你是……老胡?你怎么在这?”

方田喃喃地问。老胡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但方田想到自己与他已有几年未见,想是上一次秦赵之战后,被抽调到邯郸来的。

老胡紧盯着地上的尸体,道:“二十年前,匈奴人袭击村子,我娘被胡人抢走,在雁门关外生下了我。我一生下来就是匈奴人的奴隶,白天放羊,晚上睡在马粪堆上,还常常挨打。直到李牧将军打败了匈奴人,我娘才找到机会偷偷逃回来。村子里的人都笑话我是胡种,欺负我们。直到我从了军,我娘的日子才好过些……我娘经常讲,让我不要忘记李牧将军是我们的恩人。可今日我竟眼睁睁地看着恩人死在眼前。我实在没有面目回去见我娘了。”

话说到这里,他猛地抽出腰间铁剑。方田瞳孔放大,厉声高呼。

“不可!”

不仅是他,殿内的八名戍卫,竟一齐拔剑自刎。

方田与四队头领背着李牧的尸身和昏迷不醒的司马尚离开了王宫。原先被拦在内、外垣之间的三十六骑也方才经过一场恶战,敌人身份不明,却个个身手高绝,他们几次冲击宫门都被拦住。后来听到内城中鸣金为号,那群刺客才四散逃去。惊见惨事。

众人皆椎胸顿足,泣不成声。恸哭了半晌,方田以手势连连比划,总算还是将武安君的遗体先送回邯郸家中。李左车见到祖父后数次哭昏过去。除几名老仆外,李家几乎无人,身后诸事皆是随李牧回都的部下为之操办。

司马尚仍旧昏迷不醒;方田检查了一下,发现他身上并无外伤,肋下可见一些青紫瘀痕,推想是有人以强横的指力点了他的穴道,令他无法动弹。方田不禁觉得此事愈发蹊跷:如果有人害了李将军,为何仅仅点了司马将军的穴道,让他亲眼瞧见将军赴死的情形?

只要司马将军醒来,不就可以指认出凶手?不对,凶手也无法料到殿中八名戍卫会为了将军殉死,他们本应人人都看到了凶手的面目,为何留下活口?

难道说将军当真是自己吞剑自戮的?可这种死法……总觉得藏着些什么。

方田忽然想到,当年在楚国曾与师弟联手破过南疆巫士的“三牢血涂之阵”。据说那阵法便是以无上奇妙法门操纵牲畜与死者,令它们形成不可思议之邪物,袭击旁人;若说死者可以操纵,那生者是否可以?

若世间真有某种奇门异术,能令他人成为术者的傀儡……

他胸中猝然一惊,如在铜镜中照见了鬼怪的影子。趁着尚未入殓,他重新检查了将军的遗体——那颈后伤口虽然狰狞,如今又沉积了许多青紫斑块,却依稀可见几道浅浅的纹理,像被人画上去的一般。方田顿时想起当年自己中了阴阳咒印时,伤口附近的藤蔓纹路;与这痕迹十分相类。

莫非这一剑穿吼的死法,并非为了掩盖伤口,而是为了破坏咒印?!!

……可惜一切暂且只是推测。若有若无的几道青紫痕迹,尚不足以证明咒印的存在。想要知道真相,需等司马将军醒来,说出他当时所见。因此方田始终不离病榻左右,服侍汤药,不敢假手他人。

过了两日,宫中下令赐死李牧之事不知被何人传遍了全城。邯郸城内,无数百姓顿足大哭,为武安君呼冤。城中许多游侠豪士,相识的不相识的,亦纷纷登门吊唁,痛惜不已。这群江湖人与李牧的亲兵部曲意气相投,大家议论起来,都说武安君虽是大王赐死。

可恨间人散播流言、利用议和的书信栽赃陷害,个个气愤不已。越说越激愤难当,终于,百金勇士之一振臂一呼,群豪纷纷响应,众人成群结队、持刀剑闯入门口写了血字的那十几户人家,将一家老小尽数杀死。之后又说这些奸贼都是郭开的爪牙。

不除首恶,此恨难消;然而郭开府中阵法诡异,群豪好不容易砍树推墙,破了阵法,却发现府中早已人去楼空。

众人扑了个空,悻悻回到李府,却听府中大声鼓噪,似乎出了急事。闯进内院一看,只见司马尚已从昏迷中醒来,却不肯服药,在屋内满地乱跑,见人就逃。

方田和李亨一左一右想要拉住他,手上自不敢使太大力气;而病人虽身体虚弱,步法竟是异常灵活巧妙,在仆从的围堵之中穿来穿去,一时抓他不住。

司马尚似乎已经一个人都认不得。他不准旧部近身,说他们都是妖魔鬼怪。不时又指着身边的几人大喊:“你!死于金木!!你!死于水火!!你——白骨铺地,积尸成山,好个杀人如麻的屠夫!!”说到最后一句时,食指正指着方田。突然又爆发出一阵狂笑。

“老夫天眼已开,天眼已开!!”

他疯了。

向他走来的那人,毫无疑问就是狗屠。

今日的狗屠当然非当初那个到酒肆吃酒便和人起争执的愣头青可以相比,但那股子直来直去的性格,总是不会变的。

“什么时候也要你来救我了?唔……”高渐离还待再说,却被狗屠一拳击中了腹部,就这样昏死过去。

狗屠转身将高渐离放在自己刚才骑来的马上,一拍马屁股,那马吃痛,自然狂奔向前。

狗屠这才转身迎上了一众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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