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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摸着家人残缺的冷冰冰的身体,周围是那样的阴森,那样黑,那样暗,他一双手血淋淋的,野狗的嚎叫声时时刻刻折磨着他的神经,他甚至不敢啜泣得太大声。

最爱他的家人都死了。

什么都没有剩下,连母亲那双曾经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手,都被野狗撕咬走了一半。

怎么能不恨呢。

他恨得想将整个世界都毁掉。

经过那晚之后,虽然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除了满手是血以外,并没什么改变,可那以后,他对于黑暗的畏惧简直是根深蒂固地刻进了骨子里。

一想到那个黑夜,原主就会想起他家人们血淋淋的面孔,他们围成圈将原主困在其中,没有眼珠的眼眶空洞地注视着他,口中流着血,一声声地哭喊着:替我们报仇!一定要替我们报仇!

而眼下,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当时的恐惧和绝望几乎是再一次卷土重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冬歉意识昏沉,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背对着厉北沉轻轻发着抖。

厉北沉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冬歉的这点异常,他很快就发现了。

他的手覆在冬歉的颤抖的肩膀上,蹙了蹙眉:“你怎么了?”

冬歉惊醒一般,攥着手心,咬牙道:“没什么。”

厉北沉挑了挑眉:“你不会是怕黑吧?”

闻言,冬歉的肩膀僵了僵。

见他这种反应,厉北沉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才缓缓道:“想不到平素杀人不眨眼的冬掌刑,私下里竟然怕黑。”

顿了顿,他轻叹一声:“你比我想象中的,似乎要更招人喜欢一点。”

一直以来,冬歉擅长的都是主动暴露出自己的弱点,以此得到猎物的同情,让猎物放下防备,从而达成目的。

但他不习惯像今天这样,一切都是被动的,毫无防备的,被人揪住软肋。

这也是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一个弱点。

以往,冬歉一个人在卧房睡觉的时候,都是彻夜点着灯的。

甚至更早以前也有发生过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四周漆黑一片,吓得一边喊周十六的名字,一边惊恐地不慎从床上摔下来的事情。

太丢人了。

冬歉手心捏得发白,威胁道:“想要脑袋在脖子上待得久,最好别知道太多。”

厉北沉眉梢微挑。

这个人,明明已经被自己逼入绝境,却还是学不会服软,总是耀武扬威地威胁人。

这些话如果是别人说,厉北沉会觉得他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但倘若这些话是冬掌刑说的,不知为何,厉北沉会格外兴奋。

他笑了笑,接着便掀开被子起身。

冬歉防备地问:“你要做什么?”

厉北沉头也不回:“能做什么,替你点灯。”

话音刚落,他拢着手心护着火光,顷刻间,寝殿果然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暖洋洋地落在两个人的肩头,不算亮,但也总算驱散了阴霾,将冬歉从那场噩梦中暂时解脱了出来。

冬歉的眸光微亮,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

温情不过一刻,接下来,厉北沉说的话就让冬歉的心情好不起来了:“半夜这么瞎折腾我,活该让你再跟我做一次。”

冬歉压下眉眼,皎好的美人的脸变得阴沉沉的。

厉北沉重新钻回了被窝,却是什么也没做,拍了拍冬歉道:“好了,没事了,睡吧。”

冬歉似乎不相信他会这么简单地就放过自己,防备地望着他。

厉北沉逗他:“再看我,我真要忍不住了。”

冬歉闻言,不再犹豫,赶紧躺下来,又背对着他。

厉北沉看着冬歉耳后那块细腻的皮肤,忽然有点心猿意马。

他缓缓靠了过去,烙铁般的胸膛覆上冬歉纤细的脊背,手攀在冬歉的腰上,无意间触到了冬歉的手心。

他才发现冬歉的体温似乎天生比正常人低一点,手心像淬了冰一般,沁着一丝凉意。

他将那人的手揣进怀里捂了捂,轻轻抱怨道:“跟个孩子似的,手都捂不热...”

.....

翌日,冬歉早早就起来了,甚至比要上早朝的厉北沉还要更早些。

厉北沉从床上坐起身来,赤着上半身,沉声笑了笑:“冬掌刑这么想逃开我。”

冬歉束紧了腰带,淡淡瞥向他:“我想,我应该没有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的义务。”

“这可由不得你。”,厉北沉道,“我打听过了,你今天没有差事,等我下完早朝回来,我要看见你在这等我,嗯?”

他脸上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完全笑不出来:“要是没让我看见你的人,以掌刑大人的聪慧,应该能猜到会有什么后果。”

冬歉原本想发怒,却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似乎是一个关键剧情点。

在原剧情中,这次早朝后,厉北沉不会想到,他的父亲厉寅也会前来。

而在这个剧情中,冬歉需要按照计划引诱厉寅,再慢慢渗透进厉寅的心里,让他对自己产生欲望。

人有了欲望,就有了弱点。

而有了弱点,就离死不远了。

打从一开始,这也是他攀上厉北沉的目的。

成为厉寅身边的宠臣自然好下手,但倘若更近一步让他对自己产生不一样的心思,他稍加利用,或许还能让这对父子产生内斗,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替父母报仇。

想到这个剧情,冬歉便收敛着将情绪压了下去,没什么表情地移开了目光,淡淡应道:“知道了。”

厉北沉下朝回来后,冬歉果然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寝殿喝茶。

阳光透过树梢落在他的侧脸,在他的身上映出斑驳的光影,无形中为他的气质增添了几分温柔。

他这边倒是岁月静好,刚刚在朝堂上,自己唇枪舌战了起码十几个弹劾他的官员。

冬歉掌刑以来,雷霆手段亲自处刑了不少人,亲信友人塞钱都不给放宽,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弹劾他的折子也越来越多。

刚者易夭,这个道理他怎么就不懂。

厉北沉偏头问值守在外的侍卫:“他就一直乖乖待在这,没有闹?”

侍从颔首,恭敬道:“回殿下,掌刑大人在您走后回去了一趟,不久前才刚刚回来。”

厉北沉一听,眉梢微挑,乐了。

果不其然,他就知道冬歉不会就这么乖乖听话,一直在这里等着的,但是他又算准了自己下朝回来的时间,故意在他下朝之前回来这里,让他抓不到丝毫错处。

毕竟自己当时放出的狠话是如果下朝回来时看不见他的身影,就会给他“好果子”吃。

这个人该怎么形容.....又听话又不听话的。

厉北沉还是第一次遇到交手起来这么有趣的人。

冬歉和他以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每一个行动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可正是因为这样,他对这个人的兴趣愈来愈深。

厉北沉笑了笑,径直走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他的身边,丝毫不见外:“你喝得什么茶?”

冬歉淡淡瞟了他一眼,将含着的茶水咽了下去,才不紧不慢道:“从我府中带出来的君山银针,殿下想尝尝吗?”

厉北沉无所谓道:“我不像你这么精细,品不出茶的好坏,无论什么茶,尝进去都是一样的味道。”

冬歉看着指尖握着的杯子,闻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笑容是那样的不留痕迹,像是没惊起什么波澜的水花,却看得厉北沉心痒。

厉北沉难得温和道:“你喜欢喝茶,我殿中的名茶也不少,到时候托人给你送去一些。”

冬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漫不经心道:“殿下有心了。”

明明谈到了好茶,冬歉看起来也始终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厉北沉知道,他大抵是极其讨厌自己的,所以他待在自己的身边,一定很煎熬。

但他并不在乎这些。

反正,他也只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才非要将他得到手的,等腻了,自然就会放走他。

冬歉能做的,只有祈祷那天快点到来。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将冬歉弄过来只是出于某种恶趣味,可是当他看见冬歉安静地坐在窗前闷闷不乐的样子时,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也沉沉的。

莫名的,就很想看他笑。

冬歉笑起来,是很好看的,像是一捧雪中艳丽绽放的梅花。

厉北沉拿起茶壶,将冬歉快要见底的茶杯倒满:“我听说你很喜欢下棋,我这里刚好有一盘棋,想不想同我对弈一局?”

“好啊。”,冬歉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过,单下棋没什么意思,我们来点赌注如何?”

厉北沉扬了扬眉,来了兴致:“你说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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