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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歉没有回答,但也乖乖听了凤煜的话,规规矩矩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浅浅回了个笑,却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凤煜的手不自觉攥紧了点,手里的碎片割伤了他的皮肤,却浑然不觉。
他知道冬歉这个样子,就代表他又在回避自己。
今天自己搅和了他的事,他应当是恼怒的。
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没有办法看着他同任何人亲密,哪怕他知道那只是少年游刃有余的欺诈。
凤煜咬牙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插手你的事情,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样做的。”
冬歉眸光顿了顿。
当凤煜转身离开的时候,冬歉却伸手拉住了他。
少年温热的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那一刻,凤煜的心中狠狠一颤。
冬歉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其实今天,我是来找你的。”
他掀起眼帘,语气里带了点平常没有的温和:“有件事,我想让你帮我。”
.....
寂静的弱水洞中,谢清枫的额角已经浮起了密密的细汗。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要种下花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正在慢慢变弱,这雪山睡莲,炼化的也越来越吃力。
可是,他不在乎。
他不敢停。
他只能一朵一朵地种下去,不然,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让冬歉醒过来。
就在炼化的关键时刻,一道犹如山崩一般的巨响在他的身后响起,巨大地声响让他心神动摇,功法被破,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他阴沉地往后看去。
一个眸子血红的男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阴鸷的笑容中带着浓墨重彩的敌意。
“想不到堂堂仙尊也有如今这么狼狈的时候,当真是可笑。”
他的笑似凌冬的寒霜,看谢清枫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垃圾。
须臾,他对着种满莲花的水池张开了手。
转眼间,那池中的弱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形似夜明珠的水球,被凤煜收入了手中。
谢清枫瞳孔紧缩,起身拔剑,可是下一秒,钻心一般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现。
他用剑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阴冷道:“你做了什么?”
在无间之境蛰伏的日子里,凤煜早就精心布局好了一切。
这些天,他一直时时找人监视着这仙尊的状态,自然也知道,怎么关键时刻,轻而易举地扳倒这个仙界至尊。
一个疯疯癫癫不清醒的人,破绽百出,对付他实在是太容易了。
凤煜嘲弄一笑:“你这些破莲花,再怎么种都是没有用的。”
在转身的那一刻,他视线微错,看见了冬歉安静躺在冰棺里的那具“尸身。”
虽然他知道那不是冬歉本人,但只要一想到谢清枫可以日夜看着这样一个和他十成像的仿制品,就觉得心堵的厉害。
于是将弱水带走的同时,他也毫不客气地抱起了冬歉的“尸身”。
谢清枫在他身后怒吼着:“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
凤煜转过眼眸,轻笑一声:“就凭他是我的人。”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字一句道:“当初,我在无间之境的时候就得到了他。”
他故意凑到他眼前,凉凉勾唇:“你应该想象不到,你的好徒弟为了能在仙界考核中拿到名次哄你开心,竟不惜对我主动献身吧。”
好像有什么东西停止运转,变得不会思考了。
又或者说,他知晓事情的真相会令他难以接受,所以他拒绝去想明白这一切。
“怎么会呢?”,谢清枫艰涩地看着他,自欺欺人道,“我从来没有逼过他。”
“没错,你是没有逼他。”,凤煜嘲讽笑道,“不过你知不知道,倘若在那场仙门考核中,他真的在千万人面前输的很惨,他会怎么样?”
凤煜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那些人会怎么想他,又会怎么对他,你想过没有?”
谢清枫的指节轻轻颤抖。”
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存在感极强地在脑海中浮现。
那些灰扑扑的,被时间和岁月洗刷过的回忆终于一点点变得清晰。
从自己将冬歉带到飘渺门的时候起就知道,他在修炼方面毫无天赋。
更何况自己当初将他带回来的目的就不单纯,所以也并不在乎他究竟会修炼成什么模样,只是尽量用心地对待他,弥补自己的一点点愧疚。
起初的时候,冬歉对于仙法非常地好奇,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对这个崭新的世界好奇地左顾右盼。
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修炼方面毫无天赋的时候,当他意识到别人短短几天就能学会的御剑术自己数月来都无法领悟分毫的那一刻,他眼神灰败,像是看见了什么世界末日。
那个时候,冬歉变得比以往更加愿意粘着自己。
当时的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因为冬歉害怕那样没用的自己会被他丢掉。
他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活又会再一次变成镜花水月,他会重新被送回那个乌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地方。
可是那毫无进展的挫败感几乎要压垮了他。
冬歉开始变得讨厌修炼,每当其他的同门早早地去练剑的时候,他故意对师尊撒娇,让他对自己网开一面。
其实当时的冬歉是希望师尊对他严厉一点点的。
他想知道,师尊还重视着自己,会因为他的不求上进而恼怒。
可是,谢清枫对他的态度却是.....平静。
死灰一般的平静。
他不会对他抱有厌弃,但同时,也不会对他有一丝期待。
这种态度对冬歉来说只代表一件事。
那就是,他这个人,可有可无。
是啊,他的存在不会给谢清枫带来一丝情绪的涟漪,他不会训斥自己,也不会夸赞自己...
与此同时,谢清枫对他这种放任的态度也影响了同门对冬歉的看法。
他们表面上从来不说什么,但是私下里却对着冬歉的真正实力议论纷纷,常常有人说他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家伙。
当时的冬歉面子上不在意,一直是一副被宠上了天,蛮横任性的样子。
但其实,他的心里非常非常的害怕。
害怕到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害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纸老虎。
这些事,他一直知道,却从来不关心。
因为他近乎自负地觉得,只要自己在,就不会有任何人敢伤害他。
不管整个飘渺门对冬歉抱有着怎样的看法,都没有任何人能将冬歉从他的身边赶走。
他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帮助冬歉想办法,他永远只是让他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视角。
他曾经以为冬歉也并不在乎。
他曾经以为冬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他害怕到愿意逼迫自己做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也不愿意在仙门考核中被所有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而更残酷的真相是,冬歉做这一切的目的,全部都是为了他。
冬歉其实根本不想要仙门考核第一名的奖励。
所以当他知道他幸幸苦苦赢来的本命剑不能叫初辉的时候,那一刻,他曾经付出的心血仿佛全部失去了意义。
在他之后,他甚至从来不去过问,也不好奇属于自己的本命剑究竟长什么样,他甚至不想知道自己握起它的时候,那千万人追求的人剑合一的感觉,到底会有多么奇妙。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赌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自己当初那堪称自私卑劣的恶念。
谢清枫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说出来一个字。
他知道,凤煜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凤煜看着谢清枫这副无力辩驳的模样,嗤笑一声,冷着眸,一字一句地往他心上捅刀子:“你确实没有逼他,可与此同时,你已经将他推到了更险恶的深渊。”
他凉凉地扬起唇角:“不过现在好了,他死了,也厌恶透了你,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