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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尔喃喃道:“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我就能把你抱回来了。”

“如果我没有那么傲慢...没有那么自负的话....”

冬歉眨了眨眼睛。

对于感情而言,他其实是很慢热的。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很难共情悲剧。

甚至他连自己的遭遇都难以同情。

前辈们也说过,这样的他其实是天生的任务者。

或许是因为他还有地方可以回去,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的缘故。

所以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理解,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不管过程有多么艰难,结局是好的不就可以了。

只要结局是好的,无论是怎样的过去,岂不都是生活的调味剂。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这没什么,阿塔尔。”,冬歉看着他,“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

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很平静。

他好像无论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都很平静。

最初被自己捉回来的时候很平静。

为血契而献祭只剩下两年的生命时,他也很平静。

面对人族对他铺天盖地的辱骂时,他依然很平静。

这个世界上,就好像没有会让他绝望的事情。

或许会有些许的遗憾,但那些完全动摇不了他。

但是阿塔尔不一样。

他只是很心疼。

非常非常心疼。

只差一点点,冬歉就不用经受这些罪。

真的....只差一点点。

可是为什么受了这些苦的人,一点点都不难过呢。

他知不知道,他那毫无反应的样子只会让他更加心疼。

明明他才是那个该好好哭一场,委屈的惹人心疼的人。

为什么现在,反而是他在安慰自己。

阿塔尔从来不知道....原来阴差阳错,竟会这么伤人。

....

那一晚,阿塔尔将冬歉紧紧拥在怀里。

入夜,阿塔尔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天最终也没有人来。

他只能不情不愿地抱走了那个孩子。

一路上,那孩子都很听话,一动不动地蜷在他的怀里睡着。

血族的亲王带了一个人族的孩子回来这件事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但阿塔尔是最强的血族,从来没有任何吸血鬼敢于质疑他做的事情。

甚至于,他做的任何决定都会被别人脑补成正确的选择。

他们甚至想着,亲王大人带了个人族的孩子回来,一定有他的深意吧。

小小的冬歉从他的床榻上醒来。

刚醒的他还带着几分茫然,环顾四周,还未清醒的眸子里藏着些许困惑。

直到他认出了那双赤红的眼眸。

然后就这样,羞怯地,一直盯着他看。

他没有因为这双红色的眼睛而害怕他。

被那样可爱的孩子眼巴巴的瞧着....

谁受得了。

阿塔尔抿了抿唇,苍白的指节缓缓攥紧。

他见过不少祸国殃民的美人,从未动摇。

可他竟对一个人族的孩子无能为力。

阿塔尔并没有选择同化他。

对于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还没有变态到这个地步。

只是冬歉毕竟是人族,不可以吃一般血族吃的东西。

但冬歉这个小家伙也是有一点点偏执的成分在的。

八岁的冬歉就像是刚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鸡仔把阿塔尔当成了妈妈,然后疯狂模仿他的生活作息,好像这样就能跟他越来越近。

就比如阿塔尔喝血,他也想要跟着喝血。

对着阿塔尔张着手,想要他手里的血包。

然后阿塔尔就面无表情地给他怀里塞了一袋牛奶,哄他说小孩要多喝牛奶才可以长高。

于是这一大一小,一个喝红的,一个喝白的,格外应景。

对于自己捡回来的孩子,阿塔尔自然很是惯着。

十六岁的冬歉不用努力追随任何人的脚步。

他不用垫着脚去得到什么。

因为阿塔尔会俯身将他想要的东西递给他。

谁生谁死都是阿塔尔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有人敢欺负冬歉,帮他出气也自然毫不费力。

因为冬歉出落的愈发漂亮,血族里也有吸血鬼渐渐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初拥冬歉,哄他做自己的爱人。

每一个主动向冬歉示好的吸血鬼,阿塔尔都觉得碍眼。

他向冬歉问过,他是想当人类还是吸血鬼。

冬歉毕竟是人类,如果想要过上正常的生活,一定还是要回到人族世界去。

阿塔尔甚至想过,如果冬歉真的想回去的话,他说不定能想办法将人族给兼并过来。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冬歉的答案从来只是摇头。

冬歉是一块泥巴。

他甚至没有多少自我。

他喜欢的人喜欢他什么样,他就能把自己捏成什么模样。

如果恰好被一个心怀正义的人族少年捡去,他就会装成一个乖孩子。

如果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魔头将他捡了回去....

他也不是不能陪着他毁天灭地。

就是这么简单。

十八岁的冬歉,主动将自己洗干净了送给阿塔尔,请求他初拥自己。

衣服半褪不褪,甚至主动递上了项圈。

他贴近阿塔尔的耳朵,语气又轻轻又欲:“主人,我想一辈子属于你。”

阿塔尔忍耐很久,最后做的却是主动将冬歉推开。

他说:“胡闹。”

如果你永远都不能好好学会怎么爱自己....那就不要这么随便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自私才是人类的本性啊,冬歉。

你学一学,好不好。

冬歉看他的目光格外委屈。

最后的那一刻,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与此同时,梦境坍塌。

阿塔尔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面。

在荒芜的黄昏中,冬歉一个人站在那里。

火烧云,耻辱柱....

阿塔尔出声喊他。

冬歉听不到他说的话似的,却从他的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动作近乎缓慢的,迟钝的。

阿塔尔的瞳孔收缩,缓缓转过眼眸。

冬歉朝着一个浑身戒备的男人走了过去。

凯英用剑指着他,怒斥道:“你不要过来。”

听不到....

冬歉听不到。

他甚至麻木到连恶意都感觉不到。

数百人用剑指着他向他靠近。

他感觉不到。

他只是以为他要回家了。

只要握住凯英的手,他就可以回家了。

直到凯英的剑终于刺穿了他的胸膛。

每一根神经都因为疼痛而剧烈地痉挛。

他才近乎茫然的抬起眼眸,看着那个亲手杀了他的爱人。

血液从嘴里落了下来。

他声音有些委屈:“我...解开了。”

血契解开了。

可是为什么我是死在你的剑下。

阿塔尔紧紧抱住冬歉。

可是冬歉却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明明这些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

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这些是梦。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恸呼。

那声音如此熟悉。

不是任何人的。

正是他自己....

不远处,阿塔尔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红着眼睛望着冬歉倒下的身躯,面目狰狞,苍白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愤怒到仿佛想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样子。

为什么....一点点都没有呢?

而下一秒,仅在一瞬间,包括凯英在内的所有黎明的人都在尖锐的痛呼和惨叫声中化为了灰烬。

扭曲的肢体在火光中僵直地倒下,又被随便一阵风吹为了尘埃,失去了人的形状。

阿塔尔看见“自己”穿过了他的身体,将冬歉紧紧地抱在怀里。

那个他正慌乱地去堵冬歉的胸膛处流出来的血液。

可是冬歉的身体早已发冷。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里。

又或者说,是那个阿塔尔停在了那里。

良久,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冬歉嘴角的血液。

好像只要没有那些碍眼的血迹,冬歉就还是那个鲜活的少年。

可是越是擦,冬歉那张白皙的脸上就越是血迹斑驳。

“不要....不要....”

“不许死,冬歉,我不许你死,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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