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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羁用一种和他性格完全不符的低缓语气说:“行。”

我陪着你。

和普通的初学者相比,林砚学得很快。

青年摔倒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又一次试滑中,青年从一个小斜坡上滑了下去,这次没有摔倒,他轻松地掌握了力量控制,利用滑雪杖减轻阻力,在平原上停了下来。

陆羁与他一前一后地停下,他鼓掌道:“学得很快。”

林砚说:“名师出高徒。”

他摘下护目镜看向远方最高的雪峰,那边的人不多,那轮太阳好像伫立在山峰的最高点。

那边的姜木从他们眼前滑过,他做了个空中转体,骚粉色的滑雪板在雪面上划下一道轮辙,姜木停了下来:“怎么样,陆哥,我这个高难度动作不赖吧?去参加冬奥会能拿个几分?”

陆羁懒洋洋地打分:“动作太大,零分。”

姜木“靠”了一声:“我抗议,有黑幕。”

陆羁很擅长滑雪,他母亲在他小时候会带他去阿尔卑斯山滑雪,把年幼的陆羁丢给教练,同时自己去跟小情人幽会。

陆羁在高中的时候也试着教过姜木和赵扬博,他会教,但同时也非常毒舌。

姜木刻骨铭心地记得,他为了应对高中时候的毕业旅行,想在喜欢的女神面前显得不那么笨拙,于是找陆羁教他。

他那时候摔倒陆羁是怎么说来着的——“你未来工作有着落了。”

姜木傻乎乎地反问:“啊?啥意思?”

陆羁“啧”了一声,嫌弃地说:“你直接去动物园里当企鹅算了,都一样笨。”

姜木:“……”

再对比一下现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姜木看向一旁的青年,正想再跟林砚诉苦两句,见他想往最高峰走去,他说:“小师弟,你想试试那个山峰?”

这下连称呼都变了。

林砚“嗯”了一声,原本是平缓的调子,很快又带着上扬的疑问。

姜木解释:“我也被陆哥教过,勉强算你师兄。”

林砚:“。”

姜木看着陆羁的脸,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他试着用形象的比喻句赞美陆羁:“小师弟你不知道,陆哥滑雪可厉害了,犹如蛟龙出水——”

陆羁:“。”

什么蛟龙出水。

他随手抓起一团雪,往姜木领子里扔。

姜木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林砚看着他们闹,笑了一下,很快又撑起滑雪杖,往那处山峰滑去。

姜木惊疑地试图阻止:“你看其他人都没去,很容易摔倒的,连我都不敢。”

陆羁原本还带着笑意,这会儿闻言皱了皱眉,他出声道:“你如果想上去,我再教你会儿,下次再来?”

林砚说:“试一下看看。”

陆羁不怎么赞成地看向他。

雪峰很高,也很陡,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白雪,偶然吹过的风凛冽又冰寒,太阳非但没有融化冰雪,反而为它加上了一层神圣的光环。

林砚站在山峰上,他伸手推下护目镜,纵身而下。

他的动作很迅速,甚至没有半点寻常人会带的犹豫,让陆羁刚想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蓝色的滑雪服像一道流星,鲜艳的滑雪板洒下一层飞屑,像是胡乱飞舞的星辰光辉,起先是近乎完美的弧线,滑雪板落在雪峰上,顺着山坡弧度往下。

他的姿势很漂亮,也很正确,但很快由于山峰太过陡峭,尚处于初学者的青年控制不住力道,他失了重心,顺着山坡连续滚了几圈,整个人都陷进了雪地里。

站在上面伸长了脖子看他的姜木心中一惊:“小学弟没事吧?”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陆羁已经迅速一跃,藏蓝色的疾风从高峰上疾驰而下,轮辙鲜明而清晰,最终停在青年所在的位置面前。

陆羁脱下手套,皱着眉去看青年:“哪里痛?别动,我叫医生过来。”

这一下着实摔的有点猛。

林砚整个人都被埋在了松软的雪堆里,他跌下来的时候用手臂做了缓冲,实际上受到的冲击力不大,但代价是作为缓冲的手臂犯痛。

男人的声音隔了一层雪传进青年的耳膜,林砚说:“别叫医生,我没事。”

他抬手将护目镜推了上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坐起来。

“这么高,很容易骨折或者内脏受伤,”陆羁自己是越说越心惊,他眉头越皱越紧,“等会去医院——”

青年亮晶晶的眼睛撞进了他的眼底。

林砚从山峰上滚下来,雪花落在他柔软的头发和眼睫上,湿漉漉地凝成水珠,泛红的鼻头和眼眶让他看起来可怜又动人,但他却显得很高兴。

这种在生死之间才有的存活感,让他雀跃。

陆羁听到自己挤出了一句疑问:“这样摔一下你就高兴了?”

林砚不知为何有点忍不住的笑意,他伸手揉了揉眼睛,拂去睫毛上沉甸甸的水珠,忽略了手肘的疼痛:“是挺高兴的。”

陆羁的声音很凉:“哪怕等会上救护车也高兴?”

“不用上救护车,”林砚试图坐起来,但没个借力,脚上的滑雪板让他没办法站起身,他干脆又躺了下去,被融化的雪顺着他的领口流了进去,很冰,他语调很软,就跟撒娇似的,“没有伤,我有数,有雪接着,陆哥你太夸张了。”

雪堆成了最好的阻力,看起来危险,但实际上远远不及普通的摔倒严重。

陆羁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本来让姜木把林砚叫出来,是想带他玩一会儿,如果能教教他就更好了,但看着青年这幅样子,他叹了口气,竟然有点体会那种家里小孩不听话的父母感。

可能是因为林砚因为过于精致看起来太易碎了,所以陆羁总会对他多些关心。

男人试着想了一下,假如是姜木从同样的角度摔下来,他只会觉得对方皮糙肉厚,一个大男人,又是雪山,还穿着这么厚的防护服,总不会摔伤他,甚至还能踢他一脚,问上一句:“死了没?”

陆羁解开身上的滑雪器具,他没有直接把林砚拉起来,而是自己半跪下来,从背后推了下他的肩膀,让他坐起来:“真没事?”

姜木、赵扬博和社团的其他人都留意到了这边,姜木小心翼翼地从安全通道上溜了下来,站在林砚面前:“小学弟,没事吧?”

或许是关心他的人太多,林砚收敛了笑意,他站了起来,他肩头、头发上的雪花太多,眼神带着点茫然,那张漂亮的像人偶的脸让旁人对他生不起来气。

对陆羁一个人他还理直气壮,这会儿看人多了,七嘴八舌地询问他感觉怎么样,青年心虚般地移开视线,小声地说:“没事。”

趁着青年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陆羁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发,拂去晶莹的雪花。

林砚坐在越野车里,顺着公路往回开。

那山峰实在高,陆羁坚持让他去医院看一看,林砚当然不愿意去,在他的坚持下,陆羁也只能放弃,交代了一声“不舒服立即跟他说”。

起初还犯痛的手肘很快就不痛了,厚重的滑雪服承担了一切。

伴随着“叮咚”一声,一条新讯息弹了出来,来讯人是林老爷子。

林砚给他的备注是“林爷爷”。

青年点了进去,对方发来了一张照片,什么话也没说。

照片里是林宅的回廊,锦鲤们一个个膀大腰圆,张着鱼嘴在嗷嗷待哺。

林砚回复:【胖头鱼。】

林老爷子:【哈哈大笑的黄豆表情包. Jpg】

林砚切出了对话框。

前几天林老爷子又将他叫了过去,也不做什么,就是聊聊天,陪老爷子吃顿饭,不谈公司业绩,也不提林家的继承问题,就让他说说平时是怎么写歌的。

最后还让他用那把奶奶留下来的琴弹了一支江南小曲儿。

林老爷子的病更重了,吃一顿饭要咳嗽好几次。

他开始有时候会给林砚发一点照片,跟分享似的。

这让林砚想到了现实里将他带大的院长,他不想被其他家庭领养,老院长名义上是院长,实际上承担了他人生里长辈的位置。

院长晚期也是这样咳嗽不断,最后肺癌去世。

林老爷子的脸就这样和老院长产生了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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