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安东尼抉择（1 / 2）
老伊森咬下子弹袋，将八发子弹填充完毕，背靠粮仓外侧掉皮的砖瓦墙壁。他余光瞥向安东尼，目光却神情严肃地向着粮仓内黑暗：“警长先生，粮仓内可能有尚未点燃的爆炸物，我建议我们暂时撤退......”
“我来殿后！”他彻底把面目转向安东尼，神情依旧严肃，就如永不融化的冰。
“你爷爷的奶奶的爷爷，又要强制煽情了，我才认识你两个半小时......”安东尼暗自骂着，即使心里那个软弱的思维正在流泪，却也丝毫没有给予强硬的那个思维想到另一种可能的机会。
“芬德斯，我们撤吧......”
马夫芬德斯看上去有些心虚，却在数秒后故作镇定地将步枪外旋一百八十度，腰杆直挺地两脚紧闭拢地给人一种斩钉截铁的观感。
“警长，我不撤！我和老伊森去粮仓里调查，我们要以身......”
“报国！”老伊森补充道，随即向着阳光消失的那个巨大阴影里奔去，芬德斯紧随其后，就像两粒麦子落在地上，冒着被麻雀啄食的风险融入了整篇麦田。
安东尼正舍不得撤退，想与两位认识时长两个半小时的朋友同苦共难，把“叫苦不迭”四个大字扫除干净。
可这时，安东尼意识到了一个没有被发现的细节，就像五天前他揭开假“戈温森”的真面目那样，在巨大的逻辑漏洞下，更理性的强硬思维从软弱思维手中成功夺权。
“思想上的：明明老伊森是民族主义者，为何老伊森要说‘以身报国’这种话呢？按照民族主义的逻辑，这大宋是宋人的国而不是斯洛伐克人的国。这是不合逻辑的。”
“物质上的：老伊森明天就要退休了，没有必要今天为了取悦我而搏命，他不可能爱一个欺压他无视他甚至在言语上被他认为伤害到了他自己的人胜过自己本身与自己的妻子以及十余年的美好生活。这是不合逻辑的。”
“那么，我现在可以猜测一下，得到一些初步的可能结论，虽然是猜测得来的，却符合逻辑。”
“第一种情况，是老伊森与芬德斯两个人联......”
一阵比刚才更为响彻的爆炸声传来，粮仓的屋顶在众多码头工人的注视中裂成数块。灰尘如暴雨般袭来，将整条路的死灰色又加厚了一层。
那个“色”字朝安东尼飞来，只是擦肩而过。将马砸死了，车也被掀翻，连滚数圈，落入河中。“色”字的“头”在河床浅部散架，化作数块割裂的木板，沉沉浮浮。
安东尼想到这里，大腿一迈冲入仓库。正好碰到了在里面的芬德斯，老伊森不见踪影。
“先辈，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粮仓上层爆炸，木制横梁断裂，再不跑就要被活埋了......”
“你先把步枪丢在这里，不丢掉沉重的步枪你跑不快的。”
“啊？这只怕是不行......”
“快点丢掉它！不然你会没有功夫逃走的！”
“好......吧......”
芬德斯一秒左右的犹豫后，还是扔掉了步枪，和安东尼向粮仓外跑去。
在确保当前距离不足芬德斯拿取步枪后，安东尼放下心来。手插进风衣兜里，忐忑地抚摸着手枪，即使强硬思维也不例外。
“芬德斯，粮仓里黑漆漆的，你怎么就知道横梁断裂了呢？”
“我在黑暗里行走了一段时间，看得清楚它。”芬德斯略微皱眉，似乎有些怀疑把步枪丢下的决定。但当他目光瞟向藏住步枪的粮仓里的黑暗时，不小心瞥到了安东尼的手正在风衣放转轮手枪的口袋当中，肱三头肌紧绷，只好叹气作罢。将拿回步枪的愿望打消。
“既然横梁断了，那么为什么粮仓现在还没有坍塌呢？”
“我不知道，大概是我看走眼了。”
安东尼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是没错的，于是壮起胆量，向粮仓迈去，顺便拾起了芬德斯的步枪。
随着牛皮色的皮鞋逐步向黑暗中缓行，安东尼似乎感觉自己的耳朵正小幅度地震动，就像它在向自己求救。
“是有人在说话！”
安东尼猛地意识到这点，那是一段断断续续的微弱女声，宛若游丝在云霄飘荡，时隐时现。
“救救我。”
那个人应该很虚弱！真实面对的问题比安东尼的猜测可能还要严重！
那是一个在粮仓角落里求救的日本小女孩，一条一条原本在一起是完整衣物的布匹破裂着散在一边，她浑身就像皮鞭抽打过的红色下点缀着白皙里透着浅浅黄色的肌肤。在黑暗中也仿佛发着光的双眸其本身却没有高光，只有无尽的恐惧。她的眼睛占了几乎六分之一张脸，大得有些可爱。鼻子高挑，下面连着的是红润的双唇，那看上去有些弱小的东西，正在将畏惧之情阻挡在齿间。只是，那蜷缩在角落止不住发抖的身体已经暴露出了一切。
安东尼见此，只好捂上双眼直到转过身去。他背对赤裸的女孩，颤抖着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
“是不是有一个把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衣冠整齐的老年斯洛伐克人来过？他是不是大概六十多岁......”
安东尼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起码是苏醒后第一次。
“是......但是他会说日语......我来这里这么久，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理解我。”
“他是不是叫你不要把一些他认为不应当让你事情讲出去？”
“......”
“大丈夫です私に言ってもいいです。（没关系可以和我说。）”
女孩一惊，但是安东尼也毋要问她了，他已经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了，除了爆炸。
安东尼随手抽出粮仓里备用的麻布，背对着女孩将布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