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陇头春(六)(1 / 2)

  对,在万丈冥渊下,一片幽寂中,平静地种下一株树。

  细土覆盖了盘错的根茎,零星的枝叶上亮起粲然的微光,照亮了远近晦暗的世界。

  如果有哪个倒霉的修士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片坑洼像极了五域四溟的地形,那散落成五片似毫不相干、却又在边缘处隐约重合的地势,分明就是如今世界的翻版,无限缩小。

  卫朝荣拊掌,拍落掌心的尘土。

  他不作声地站在那里,沉默地注视着这片陌生而熟悉的霄壤。

  ——当初该让申少扬学刀的。

  他于缄默中沉吟:如果申少扬用的是刀,那天在不冻海上,曲砚浓绝不会只看一眼便回头。

  隔着另一人的视野,只得她无谓的一瞥,再没有下文。

  微光映照在他身上,勾勒出高大宽阔的身形,又从他胸膛背脊穿透而过,如同穿过厚厚帷幕,微不可察地映照他身后的晦暗。

  这分明不是在世生者应有的身躯,他也委实不能算活着,可在那如同虚影般的胸膛,错杂如晶管般的脉络之中,一颗虚幻到近乎透明的幽黑心脏缓缓跳动。

  “咚——”

  “咚——”

  如远古沉雷般的声息,昭示这颗虚幻心脏的不息跳动,砰然过一千年。

  在不息的砰然间,不知从哪混入一声叹息。

  “陇头梅又要开了,”他低低地说,好像在用心说给谁听,“你现在还想看看吗?”

  “咚、咚咚——”

  第11章 陇头春(六)

  ——卫朝荣是个很奇怪的人。

  曲砚浓高高坐在阆风苑的首座上,若有所思地琢磨着。

  说来也很荒诞,他们曾风前月下云雨高唐,可直到卫朝荣葬身冥渊,曲砚浓也不曾觉得自己了解他。

  她一向不乐意承认她在乎,夏枕玉明里暗里三推六问,曲砚浓也从没解释过她与卫朝荣到底算是个什么关系。

  毁去魔骨、从炼气期开始修仙道的那些年里,曲砚浓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上清宗,每当夏枕玉问她:以你的脾气,竟然也会对人垂青钟情,你其实不像是你自称的那样不在乎徊光吧?

  曲砚浓总是漫不经心地敷衍:钟情?你想太多了,我们只是见色起意。

  每一次听见她这么说,夏枕玉总要紧紧抿起唇,不作声,用很责备的眼神盯着她。

  曲砚浓一直觉得夏枕玉像只老母鸡,性格一板一眼的,既不狂悖也不斗狠,总是拍着翅膀保护小鸡仔,三番五次确认过小鸡仔的情况都在羽翼之下,再板板正正地一拍翅膀,正经地点下脑袋“咕”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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