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幽并游侠儿7(1 / 2)

“啊!”沈鹤捂住断臂的伤口,撕心裂肺地惨叫,赤红的血仍从他的指缝间大股喷溅而出,腥臭难闻。“杀了我吧!快杀了我!你这个杂种!”深夜中的嚎叫声无比凄厉刺耳,用不了多久,便会有官兵来到这里。

“念你是周将军的徒儿,一条手臂就足够了。”秦毅冷冷盯着沈鹤那张月光下苍白的脸,丝毫不惧敌人眼神中的怨毒。“望你以后做个好人。”

“你这……算什么?我……不需要……怜悯!赶快……杀了我!”沈鹤极力地压住疼痛,才得以说出这么几句话。

“你已是一个废人了,好生等着人来救吧,谁都只有一条命,不要轻易浪费。”秦毅收起麟鸣剑,转身爬上了墙头,粗略判断了一下方向,随即离开了院子。

他特意地爬上一处高耸的房梁,情不自禁地对着皓洁的月亮嚎叫了一声,霎时释放了这一战的疲倦,浑身轻松。而后挥一挥衣袖,遁入在夜色之中,如梁上君子一般在屋顶上趋行,在星斗的指引下,慢慢地向东南方靠去。

最后他嗅着焦木的味道寻回了刚才的巷子里,躲进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在离他只有五十步的地方,原本有一间旅舍的地方,而今只剩一堆残垣烂瓦。

他来的很巧,正好借火光看见何深被五花大绑地牵进了一辆马车,没错,那就是何深,虽然他身上的衣衫被烧得残破不堪,但那踱步的姿势却是非他莫属。他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以何深的口才,应不会陷入太大的麻烦。

想到这里,秦毅收了心思,准备找地方躲到天明。刚一回头,他就看见到了一个人影。

“巨峰兄,原来是你,真是巧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地说道。

秦毅深感惊奇——竟然是刘曜刘永明,他怎么会在这里?

刘曜身后又出来一个人影,向秦毅抱拳道:“秦侠士,辛苦了!多谢救命之恩!”听这嗓音,应是同安客舍老夫妇的壮汉儿子。

“你们……果然,方才偷袭沈鹤的就是你吧?”秦毅回想那人的身形,与这匈奴壮汉一致。

壮汉道:“没错,去通知永明公子来接应侠士的也是在下,不过却没想到二位居然认识。”

刘曜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吧。”

“好。”秦毅跟着刘曜与那壮汉,小心翼翼地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一处客栈,正是刘曜的落脚之处。

进门之后,刘曜将那名匈奴人介绍给秦毅,“这是卜祥,本是我的侍从,今晚到那客舍与细作交易谍报,不料却突然遭到官兵骚扰。幸好正碰上秦兄在,逐走了那些官兵。卜祥觉得事情蹊跷,便来找我报信。我听他说是一名姓秦的侠士出手相助,便猜到是你,所以便同他一道出去瞧个究竟。结果去时那客舍已经被官兵包围了,我便与他分头在附近观望,刚才秦兄与那追捕的官吏交手时,遇到了卜祥。他偷袭不成,自觉不是对手,便来和我汇合,一起寻找秦兄。我想以秦兄的本事,定能解决那官吏,或许会杀回来。所以便在刚才那地方守候,果然就遇到了你。”

秦毅想刘曜不知道自己已为东嬴公效力,便撒谎道:“真是天意呐,永明,我本来就是要去左国城找你的。”他还记得一个月前刘曜邀请他来左国城作客之事。

“可不是嘛,一个多月前在并州大道上偶遇,此番又是偶遇,实在是难得呀,不过天公成人之美时,还总喜欢制造一点麻烦。比如今夜之事,居然正好就让秦兄撞上了。”

“哎,纯粹就是个误会。”秦毅把那曲候闹事的情况如实陈述一番,提到何深时,只说他是个一道同行的路人,“现在还不知那对老夫妇与同行的老兄如何了。”

“那老头老妪都投火死了,他们知道投降只会死得更惨。”说到这里,刘曜脸上有不忍之色,“至于你那位同行伙伴,刚才你也看到了,他被官府抓去了,估计要审问一番,运气好的话,或许会被放出来。”

“那老头和老妪真是左国城派来的?”秦毅虽然已经清楚,但还是要明知故问一下。

“是啊,不知是被什么人查出了端倪,我们布置在离石城的耳目,就这么没了。”

“哦,看样子还算是良善人呐。”秦毅遗憾道,“可是,你们为何要在离石城安置细作呢?”

“秦兄有所不知,这不是左国城要招惹是非。乃是因为并州都督东嬴公意欲取缔匈奴五部自治之权,进而掌控匈奴五十万部众为他所用。其心思路人皆知,我等当然不能坐以待毙,若要防止不测,就得消息灵通,以抢占先机。”

“原来如此,那你到离石城也是为此?”

“这倒不是,我是左国城派来与西河内史聂玄交涉一些琐事,免得他得寸进尺地找我们麻烦。”

“啊,这些守土重臣不思如何报国,却总想着争夺土地人民,真是不忠!他们和周将军比起来,可谓云泥之别!”为了站在刘曜那一边,秦毅不得不痛斥聂内史一番。

“哈哈,巨峰兄明鉴,周将军那样的忠臣,在如今的天下可太少了。你这一说呀,我又想起我们当年讨伐叛氐的往事来了。”刘曜爽朗地大笑,“卜祥,去拿酒肉来,今夜我要与秦兄一醉方休!”

酒肉很快摆上了桌,二人就着大块的牛肉喝着甜美的米酒,好不惬意。酒酣耳热之际,刘曜问秦毅将来欲投身何处,秦毅摇头说不知。刘曜便拍着胸膛道:“巨峰兄,你这般好武艺何愁没有去处?我们左国城的大门正是为你这样的英雄而敞开啊!”

秦毅要的正是这句话,他先推辞道:“愚兄晓得永明贤弟的热忱,但我可是个汉人哩,左国城怕不适合我。”

“哎,这话秦兄可说错了!什么汉人?汉朝都快亡了快一百年了,如今大家都是晋人了!”刘曜顿时不悦。

“是也是也……只是汉家江山传了四百年,余绪尤存,所以华夏之人多自称汉人而非晋人。”秦毅怕刘曜误会,便赶紧解释。

“匈奴已内附百年,晋朝开基第一天,咱就已经是晋人了。”刘曜似乎仍然有些生气,“再说我祖上数代单于都与汉朝皇室通婚,亦有汉家血统,不然你以为咱为啥姓刘?不管什么晋人汉人,咱都是。”

秦毅勉强辩驳道:“我的意思是怕自己不能习惯在左国城安居,毕竟是个外人,又不懂当地风俗。”

“巨峰兄不必忧虑,现如今我义父大都督刘元海忠君为国,大长老左贤王刘士则尊奉儒礼,上下皆唯贤是举。于是四方人士,慕名来投的不在少数,尽皆是些有贤名的士大夫和豪杰。他们能在左国城任职做官,巨峰兄也定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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