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后继的人37(1 / 2)

不远处传来铃铛的叫声。“铃”、“铃”不规则重复的声音,在被黑暗支配的仓库里微微回响。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了吧。相马听了一会儿铃铛的声音,从自己身体所处的狭小空间里钻了出来,拉开眼前的拉门窥视外面的情况。

从新宿的酒店逃出,已经过了四个小时,现在警方从主要街道到交通工具都部署了大量警力在寻找他。

相马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在酒店休息室前被一个叫北原的刑警叫住时,他已经知道自己会被逮捕。在记者招待会开始之前,一名记者似乎注意到了会场附近的搜查人员,并事先透露给了天使之盾的工作人员。相马接到报告后,立刻察觉到搜查的矛头指向了自己,在记者招待会期间,他一直在制订计划。

他向工作人员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借了一辆摩托车,放在酒店后面公园的停车场里。当时,相马放在天使之盾办公室里的行李也被他拿去,放在摩托车后面。

他利用记者的掩护逃离刑警后,混入人群在酒店内移动,从餐厅厨房进入员工通道,从那里走出大楼。从记者招待会现场到放摩托车的公园,应该用不了五分钟。

借的摩托车是一辆250cc的越野摩托车,相马觉得这是从市中心逃往郊外的最佳选择。这样一来,他就很容易溜过去,即使遇到不得不躲避警察的情况,也很有可能逃脱。相马认为,要想在警方布下搜查线之前逃离市中心,首先要有机动力。实际上,相马从新宿到港北只用了一个小时。而且为了不引起警察的注意,不要超速。

原本被警察逮捕对相马来说并不重要。当初杀害宇木田高雄和田边克之的目的已经达成,她最爱的妹妹优美也不会再受到虐待了。接下来,他只希望和自己想法相同的人能继承这个计划。这是一项给产生虐待行为的大人提供死亡可能性的工作,肯定是又辛苦又脏的工作,但必须有人来做。为此,相马还有一件事要做。

停车场的路灯还有几盏亮着。看来,即使是在深夜,出于防盗的考虑,也不会全部清除。相马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仓库的拉门,慢慢走到外面。太过迅速的动作会引人注目,他认为此时不要着急,轻柔的动作最重要。

相马从停车场朝正面的建筑物走去。从停车场到建筑物的路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池塘,他在那里停了下来,悄悄地蹲了下来。水池中央有一尊高约六十厘米的白色女神像,相马特意调整了一下,以便从建筑物上看,自己能进入女神像的阴影里。

从外面看建筑物,亮着灯的好像只有一楼的一部分。他来过这里好几次,所以知道那是挤满夜班职员的值班室。

相马站了起来,重新走起来,尽量远离值班室,朝门口走去。来到建筑物正面的大玻璃门前,他拨开旁边的草丛,沿着墙壁绕到后面。黑暗中,前方不远处有职员用的后门亮了起来。

上夜班的员工经常从这扇后门出入,铁门上设有需要四位数密码才能解锁的安全锁。相马输入事先问好的密码,按下开锁键。确认门内传来锁电动滑动的声音后,他转动门把手,打开门,进入大楼。

通道上只有微弱的灯光照亮,但相马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显得格外明亮。至少不会影响他的行动吧。相马就这样沿着通道走到楼梯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始向二楼爬去。从这里到二楼深处的临时保护楼应该不会太远。虽然已经来过好几次,但在这么暗的情况下走路相马还是第一次,必须小心翼翼地行动。

他想起最后一次来这座大楼的时候,木崎也在。这里的所长剑崎先生是木崎从大学时代就有来往的人,偶尔见面交换儿童福利和虐待方面的信息。相马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一次。

相马想起来,木崎义人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坏人,可以说他是这次计划中最大的受害者。确实,作为法人代表,与赤木香织发生不伦关系,结果被勒索巨额现金,实在是太轻率了。看来赤木香织的丈夫赤木武彦也参与了恐吓,一筹莫动的木崎竟然连天使之盾的资金都想动手。

那天晚上,当惊慌失措的木崎联系相马说杀了香织的时候,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惊讶。相马认为木崎平时就表现出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样子,所以迟早会发生什么事。

他起初想过让木崎自首,但意识到这样做对自己来说只有坏处,马上放弃了。天使之盾的代表,因痴情纠缠而杀人被捕,这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情。相反,相马还记得自己在去木崎家的车里绞尽脑汁想办法利用这种状况。

然后进入木崎的公寓,看到床上香织的遗体的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这次的计划。现在回想起来,相马觉得那简直就是上天的启示。当时相马已经有两个人制裁目标,宇木田高雄与田边克之。正当相马烦恼如何杀了这两个人的时候,木崎杀了香织。如果能很好地利用这一点,按照计划完成的话,一切都会圆满收场。相马按照迅速决定实施的计划开始了行动。

相马和木崎一起把香织的遗体运到横滨的公寓,用电击枪剥夺了赤木武彦的自由。之后,为了让他赎罪,举行了仪式,最后用刀将他杀害。

接着,相马利用天使之盾的数据库,从举报虐待赤木夫妇的人中,找出曾举报宇木田或田边的人。因为跟木崎说过要把罪责推给这个报案人,所以他也主动帮忙寻找报案人。

只有田边住在离港北和横滨有一段距离的练马,所以这三组都没有人举报,但不久之后,举报了赤木夫妇,还有一个月前举报宇木田的长内圭一。找到了,能否将长内圭一作为路标加以利用,是计划的关键。必须设法让长内举报田边,只要这一点成功,按照长内的举报让木崎看起来犯案的计划就一定能成立。

接下来,只要捏造证据证明是木崎所为就可以了。比如宇木田被杀现场遗留的铁锤,那是天使之盾的办公室搬家时木崎用过的东西,只沾了血留在杀人现场。实际使用的凶器是相马在家居中心买的一模一样的锤子,在宇木田被杀后扔进了自家附近的河里,所以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找到。

田边被杀时,他把木崎的阿尔法·罗密欧停在杀人现场附近。这辆车很显眼,应该会有目击证词,说不定会留下附近监控摄像头拍下的影像。

就这样把搜查的目光转向木崎,在逮捕之前让他失踪。相马觉得与其杀了他,不如让他逃到海外,这样风险更小。杀了他很容易,但万一尸体出来就麻烦了。相马一心想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木崎身上,了结此案,所以在杀害田边之前,让木崎潜伏在东京都内的宾馆里,准备逃往海外。但是,在这里发生了相马意想不到的事情,木崎在这家酒店的房间里上吊自杀了。

相马慌了。木崎确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神经粗大,杀了香织之后,服用镇静剂的次数明显增加,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自杀。

回想起来,木崎似乎确实感觉到每天搜查的目光都从长内圭一身上转向自己。相马反省道,自己没能注意到他的憔悴,也有责任。

在酒店发现木崎的遗体后,相马在木崎的旅行包里发现了遗书。那里写着这次事件中木崎所知道的一切。虽说是一时冲动,但还是在自己家里杀死了赤木香织。利用长内圭一的举报,制造连环杀人案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如何反省自己的行为,如何后悔,向分居两地的女儿真琴道歉。而且,事件中还有共犯。也许是考虑到相马的感受,共犯被称为“A”,相马心想,遗书一旦交给警察,身为木崎部下的自己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

相马把遗书揣进怀里,把行凶时用的电击枪塞进包里,急匆匆地走出酒店的房间。他刚走出房间,警察就冲了进来,真是千钧一发。相马在酒店大堂亲眼目睹了四名貌似搜查员的男子正准备乘坐电梯。

计划很周密,但结束后,发生了几件相马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木崎的自杀是如此,杀害宇木田高雄时遇到的少年高远守的登场也是完全无法预料的。

相马事先也知道宇木田高雄和一个叫守的少年住在一起,每天都虐待他。相马冒充儿童相谈所的工作人员来到宇木田的家,谎称要入户调查,进入了宇木田的家中。

一进屋,宇木田立刻用电击棒让他保持沉默,然后戴上露眼帽寻找阿守。守在里屋,可能是听到了声音,相马走进了关了灯的房间,他果断地用自己的刀砍了过来。相马非常欣赏阿守的勇气,但归根结底还是孩子的力量。他避开刀,马上抓住守,把事先准备好的镇静药注射到守的脖子下面。相马听说,这是一种叫做硫喷妥钠的药,除了用于手术麻醉外,还用于治疗陷入恐慌的孩子和实施过度暴力行为的孩子。如果是小孩,进入体内十秒左右就会昏倒。

看到守完全失去意识后,回到起居室将宇木田绑在椅子上,取出准备好的铁锤开始仪式。相马累的汗流浃背,宇木田濒死的时候,守在这个最合适的时机醒了过来。相马取出守手里的折叠刀,塞到他手里。相马认为,结束宇木田的生命,是守的任务。虽然长时间受到虐待,但这个小战士依然拥有勇敢的灵魂,在感受到虐待自己的宇木田的死后,也许会像相马一样觉醒。

相马引导着守握着刀的手,捕捉到宇木田心脏的触感的瞬间,一股电一般的兴奋向他袭来。相马甚至想把那些虐待孩子的渣滓们的生命全部转换成那种快感。

但是,守似乎和相马有了不同的想法。可能是药物的关系吧,一开始守还有些茫然,但在宇木田的胸口上插了一刀之后就开始了激烈的抵抗。宇木田毙命后,守立刻撒开相马的手,朝自己的房间跑去。没办法,相马有些无奈地追着他,在少年房间的入口处,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房间中央,守抱着蓝色运动背包,用小刀对着相马。相马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发现右手手指上沾着黏糊糊的血。相马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守。他抓住少年拿着的运动背包的腰带,把阿守的身体拉近,勒紧他的手,然后强行夺过了刀。就在这一瞬间,守用自己的头抵住相马的脸,趁他退缩的时候逃走了。少年的头好像撞到了相马的鼻子,还记得他流了一点点鼻血。他想马上追上少年,但很快就放弃了,急忙准备从那里逃走。举行宇木田仪式的相马浑身是血,想追守出去是不可能的。

当时少年拿着的折叠刀,现在在相马手里。看着杀了宇木田的这把刀,少年到底会说什么呢?相马从现在开始就很期待听到这句话。

相马爬上楼梯,从二楼往临时保护楼走去。不久,铺在地板上的地毯的颜色从米色变成了浅绿色,相马感觉空气中隐约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

就这样,相马尽量屏住呼吸,沿着通道往前走,来到通道左右两侧各有一排单间的地方。相马在其中一间房间前停下脚步,把手搭在门上,慢慢地向旁边滑动。

一进入房间,虽然是盛夏,但凉爽的空气包围了相马,左右各放着一张双层木质床。

室内的灯虽然关着,但月光从正面的窗户照了进来。百叶窗好像全部打开了,月光下,左侧床的下层,浮现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高远守慢慢地回头看着相马,由于月光的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相马感觉和守四目相对,从上衣胸前口袋里慢慢掏出折叠刀。

“你还记得我吗?”

守的脑袋动了动,像是在点头。

“嗯,就是让我杀了宇木田的人。”

“那时候我遮住了脸,不过情况变了。”相马把手里的刀递给守,让他看到。“我是来还这个的,说不定以后会需要。”

守纹丝不动,或许他还在犹豫。相马试着再靠近守两步,他还是不动。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那种事?”

“不只是宇木田,其他人也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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