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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体也不痛了,大脑也不累了!

辛德瑞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咬紧的嘴唇传来强烈的刺痛。

再躺下去,连厨房——属于他的厨房,都要被豪猪给霸占了!

不行!绝对不可以!

谁都不能夺走他给她做饭的资格!

每天下午,雷打不动的祈祷时间。

辛德瑞拉很虔诚。

不断磨炼□□,可以获得力量,苦痛则能够淬炼精神,他早就知道哭泣和示弱都没有用,全都没有用,只有不断变强——

但他已经不相信人定胜天。

即使变得再强,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差距过于大,就像是地面的枯枝,和天上的月亮。

不管再怎么伸展枝干,终究无法触及月亮。

又下起了雪,辛德瑞拉在树下虔诚的祈祷。

仿佛镌刻在骨子里的不安,与时时刻刻不敢放松,仿佛随时可能被抛下的焦躁和迷茫,只能用虔诚的祈祷来抹平消除。

完全无法达成的愿望,只能通过祈祷来祈求了吧。

尽管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辛德瑞拉在树下足足呆了两个小时,才披着一身雪花,慢条斯理的做了晚饭。

一直到这时,他的情绪还很正常。

直到照了镜子,以及看到凛凛的视线,再一次停留在梅塞尔丝的身上时。

辛德瑞拉其实在房间里收着一面很小的镜子,他时不时会走到门边,借着门缝内,厨房那边传过来的光,看一看自己的脸。

他讨厌金色,也讨厌蓝色。

他对金和蓝有生理性的厌恶,看到就恶心,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发色和瞳色,但辛德瑞拉却常常看看镜子里自己的脸。

似乎是好看的……但是又很难看……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只有不断地照镜子,一遍一遍描摹镜中的自己的样貌。

这张脸,让他满意痴迷,但发疯时,他又恨不得撕烂这张面皮。

辛德瑞拉也讨厌黑色。

比蓝色和金色还讨厌。

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无缘无故的,看见就会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不喜欢吧……

辛德瑞拉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但是他站在厨房的门后,看见凛凛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梅塞尔丝的黑发上,这个念头就不断地如同密密麻麻的气泡,不断的浮现,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他听到气泡破裂的声音。

“啪”的一声。

黑发吗……黑发就那么好吗?

过去都不喜欢的……从来都不喜欢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躲在房间里,两只手在拼命的抓挠自己的脸。

冰凉的液体从两颊滑落,辛德瑞拉吓了一跳,急急忙忙抚摸自己的脸,他再蠢也知道这张脸有多重要,金发蓝眼,他那么不容易才……

还好,是眼泪,不是血迹,他没有划破自己的脸。

辛德瑞拉怔怔注视着前方,一转念,手指已经落在了手臂上,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

他恍惚抬起眼。

被推开的门,落进了厨房的暖光,他的眼中有情绪崩溃时孕育出的眼泪,视线模糊间,仿佛看到有人朝他走来。

那道身影很像凛凛……但又不完全一样,似乎穿着皮靴,身后的光晕看起来像是弓箭。

辛德瑞拉呆呆的望着,通红的眼眶中缓缓溢出眼泪,俨然连呼吸都忘记。

翅膀拍打空气的飒飒声越来越近。

他才看清,推开门,朝他飞来的,并非是什么幻影,而是一只小鸟。

她披着光,以一个非常灵巧的姿态,在半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一下飞到他的身前——

辛德瑞拉屏住了呼吸。

几乎将他挤压、切碎、揉乱的那些情绪,忽然全都被按下了暂停。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像是野兽。

辛德瑞拉的视线一动不动的落在自己手心中的小鸟身上,静静地想。

大约是从凛凛来到这个家开始。

从那个风雪天,她推开这个家的门开始,他也和被缓慢推开的门一样,被撕开了一道创口。

混乱,从那一刻开始,巨量的情感无端产生,像是被打开阀门的洪流,将他原本的平静,冷淡,全都摧毁。

这情感实在是太可怕了,他也曾经想过拯救自己,那就是在尚且可以自控时,用毒药了结一切。

但是他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过量崩溃和混乱的情感,已经摧毁了他的精神,没有人可能在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后,还保持正常的神志的。

太痛苦了,他或许已经疯了。

如果不是她来到的及时,他可能已经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毕竟他意识不清,而且毫无自控能力。

她是拯救者吗?还是摧毁一切的飓风?

辛德瑞拉颤抖着伸出双手,望着盘旋在自己的手心上方的小鸟。

忽然出现的勇者……摧毁他的精神的敌人,他最恨的人……他在等待的是她吗?拯救了一切的英勇之人,他的小鸟,他……

他忽然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来自他掌心上的麻雀。

“你……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受伤了,你很担心……很紧张吗?”

“是啊。”

她回答了。

他明白了,她是来拯救他的。

被她的爪子驻足过的地方,颤抖个不停。

辛德瑞拉其实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开口,会回应他的话。

毕竟,上一次,他朝着小麻雀搭话,她除了最开始不小心说出的那一句外,没有回应他一句。

她应该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的,毕竟虽然声音变得尖锐了些,细了些,变了调,他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辛德瑞拉的呼吸平稳了下来,他专注的望着自己的手心,将其他一切都抛到脑后。

房间里唯一一盏灯,是之前他为了照镜子而点上的,已经接近燃灭,烛芯在发出轻响,小麻雀站在他的手心,灵活地转头。

棕色的羽毛,在灯光下,都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豆豆大的小眼睛,也凝聚着烛光,那光是很明亮的一个小点,像是尖锐的针芒,在她的眼中,那么亮。

从来不会被任何事物干扰,充满力量和坚定的目光,仿佛绝对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干扰分毫。

她刚才看到他那么吓人的模样,却也没被吓到,只是短短的惊愕了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她甚至还来到他的身边。

她说,她担心他,不愿意看到他受伤。

这样的冷静,仿佛也通过她的身体,传达到他的身边……是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辛德瑞拉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烧到蹦出火星的炭,一下沉进水中,倏然平静了下来。

小鸟朝他搭话,他回答,按照她的指使,将伤口处理好。

洁白的绷带一圈一圈的缠绕到手臂上,药膏冰冰凉凉的,刺痛感渐渐缓解了,崩溃混乱的瞬间似乎已经过去,他镇静下来了。

之前的痛苦无足轻重了,因为她和他说话了。

这样的惊愕和喜悦,充满了他的大脑,让他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去思考别的什么。

辛德瑞拉将剩下的绷带和药膏全都有条不紊的收入抽屉中,又铺好被子,捧着小鸟钻入被子中。

她没反抗,不反感,就这样贴在他的胸口。

辛德瑞拉借着微弱的烛光,望着小小的毛团。

深棕色,看起来很普通,外表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只麻雀都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是不一样的。

小麻雀主动和他搭话,辛德瑞拉轻声回答。

这样的时光,如果能够永远停留就好了。

他细致的帮团在胸口的毛球掖好被子,目光柔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缩起翅膀的小小一团,这个世界因为有她,才有存在的意义。

这样平静的心态,一直维持到第二天。

早起,小麻雀就不见了,辛德瑞拉照常爬起床,也没有去寻找,洗漱过后就开始准备早餐,没过多久,凛凛小姐找了过来。

她依旧是之前那副样子,有些微卷和乱的棕发也没有梳理的柔顺,扎在肩头,今天的裙子看起来厚了些,应该不会冷了。

辛德瑞拉的目光,从她的眼角,恋恋不舍的流连到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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