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 / 2)

他有些痴惘,在第一次见到凛凛前,他就曾经梦见森林,无边绿色,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色,他的时间大多都在鼠洞般狭小的幽暗房间中度过。

在他仰望枝干时,身边传来转身离开的声响。

辛德瑞拉恍然回神。

他默默无言跟着回到了厨房内,厨房的灶火燃烧的正旺,房间内很暖和,但是她还是没有多逗留,辛德瑞拉也没有继续尝试搭话,他的心中仍旧停留着森林的幻影。

午餐做好后,除了玫瑟塔那头豪猪,没有人来吃。

凛凛也没有出现。

辛德瑞拉将空掉的餐盘收起,从昨晚吃掉了那一份晚餐,到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吃,胃里翻腾着一抽一抽的刺痛感,但是他没有丝毫进食的欲望。

他收拾好桌子后,又转回房间内坐了一会。

他将双手相扣,抵住额头,金发垂落眼前,他的双眼紧闭,脸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

坐了许久以后,他忽然起身。

半下午,风雪已停,天空比半上午的时候,还要明亮,他怔怔走到榛树下,右手不断抚摸大树淡灰色的树皮,榛树高大而笔直,未曾死亡的生命力透过树干,仿佛能被感受到。

神话中,巨树构成了世界,伸展的枝干,可以从地面直通月亮,也可以从过去通往未来。

辛德瑞拉仰头望着树顶。

想起古老的故事的同时,他心中也升起虔诚。

但这信仰并非因为可以通往冥界亦可通往天堂的传说,而是他梦中的某种意象。

要说信仰的话,他大概是信仰着存在于梦境的森林中的某个存在吧。

辛德瑞拉将双手相扣,停留在胸膛前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或许前世,他就是森林中的某人的信徒,过于虔诚的信奉,才让记忆与情感停留至今。

圣母玛利亚受灵感,天神降临在她的身上。

如果他足够虔诚,神迹也会降临吗?

辛德瑞拉闭上双眼,开始漫长的祈祷。

寒风凌冽,如刀般吹拂过他的脸颊,扑簌簌的雪粒被风从树上吹下,落在他的肩头,在冰天雪地中的时间太长,他的感官早就没有那么敏锐,但听觉过人。

睫毛微颤之间,意识如同树枝交叉横生,他能够听见雪粒从树枝坠地的声音,也能够感受到,落在他背脊上的目光。

将榛树种植在庭院正中央,果然没有错……

在推断出她住在二楼最靠里的房间时,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个房间有一面非常明亮的大窗户,只要这棵树种下,她每次走到窗边,视线别无地方可去。

辛德瑞拉在树下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虔诚打动了神明,还是神志已经失常,睁开眼的时候,他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

他微微转身,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二楼。

那扇窗户明亮,窗边有一道人影,她正站在窗边,凝视着他,对上视线后,也没有窥探被发觉的尴尬,只是歪了歪头。

他的目光,从她单薄的肩膀,移动到她透不出兴趣的深棕色眼瞳,少女的身形纤细,像是小巧的麻雀。

仿佛是……应该更加高一点的啊……

他的所信仰的,或许,已经降临他的身边。

只知道吃的红发豪猪玫瑟塔,下午又来找他的麻烦。

当然,这也是他使的一些小伎俩。

只是稍稍使用心机,饿的嗷嗷叫的豪猪果然会帮上忙,他获得了和凛凛一起出去买菜的机会。

两人漫步在街道上,他默默无语。

雪停后的天气,仿佛比平时还要更冷一点,稍稍转动视线,就能看到身边少女棕色的发顶,她的肩上披着豪猪送来的厚厚披肩,几乎将她的整个人都包裹住,露出的脸显得更小了。

真好,这样就不会冷了吧。

就算是玫瑟塔送的也无所谓了。

辛德瑞拉的心中思绪翻涌,随着时间前进,他已经不会再像最开始相见那样,只是看到她的脸,就崩溃流泪了。

这不是因为情绪消减了。

他自己知道,胸口的感情没有一分一毫的减退,他能表现的这么得体,纯粹是因为忍耐力极强,耐痛又钝感。

他太能忍了,所以越来越习惯。

走入街道的时候,他牵住了少女的手腕,他的手的温度是滚烫的,所以应该可以获得给她暖手的资格,他想了管冠冕堂皇的理由,“这里的人太多。”

不要再次走散了啊。

凛凛歪了歪头,因为身高的差距,又正在并肩行走,她微微仰起脸,凝视着他,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透露出淡淡的不解,辛德瑞拉早就发现,她虽然表情很少,但绝不是没有起伏。

眉毛微微皱起的时候,是不解,视线偏向一边时,是在出神,放缓眨眼的速度的时候,就是正在认真思索。

就像此刻,她思索了片刻,不解,没有拒绝。

辛德瑞拉的心脏剧烈跳动。

他垂下睫毛,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买菜什么的,不在值得记忆的范围之内,他原本也只是想找个机会和她单独出来而已,只要在房屋里

,总有玫瑟塔神出鬼没,纠缠不休。

凛凛的话也很少,两人相对的时候,总是很安静。

辛德瑞拉很享受这种感觉,却又担忧自己的寡言无趣,会不会让她觉得没有意思,他数次去看少女的侧脸。

也有几句闲聊,但不过是一问一答而已。

辛德瑞拉越来越紧张。

他开始搜肠刮肚的想,可以在这个时候提出的话题。

凛凛却忽然问他,“你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家呢。”

她的语调只是单纯的好奇,却像是一支箭,一下击中了他,辛德瑞拉猛然怔住,近乎怔怔地盯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为什么不离开。

过去没有答案,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但是此刻,他心中显然已经有了答案,他能够回答吗?

仿佛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够听得到,他连平时掩饰或糊弄过去的话语都记不起来,只有手掌中的温度,仿佛越来越烫手,他只能默默不语。

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凛凛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

她转换了话题,最后还给了他一枚金币。

金币还带着她的披肩内的温度。

这一枚,加上他贴身收藏的那一枚,他现在身上已经有了两枚金币了。

辛德瑞拉嘴角轻轻上扬,面颊滚烫,金币的光彩晃得他移不开眼,他想起出门前玫瑟塔的千叮咛万嘱咐,叫凛凛一定不能给他一分钱。

他已经尝得胜利感,却依旧想要继续索取。

辛德瑞拉能听出自己的语调很奇怪,夹杂着嫉妒和讥讽,却又难耐炫耀,暗暗得意的感觉藏都藏不住。

但粗神经的少女没听出来。

她奇怪地盯着他,“这是金币。”

一枚金币,不是铜币,也不是银币。

其实不重要的,辛德瑞拉嘴角的笑意不断漾出来,转为对玫瑟塔的尖锐讽刺。

就算你撒娇卖乖,使劲不让她给他一分货币,又怎么样?

她依旧会暗暗的偏向他。

真可怜啊,豪猪……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金币是什么样吧。

闲聊结束后,凛凛要回家了。

她找了马车,傍晚的温度降下来了,她跳上马车的动作分外轻盈,像是一只小鸟,辛德瑞拉毫无异议的跟随她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他才发觉不好。

不算豪华的马车内的空间,很逼仄。

封闭的空间,垂落的厚重窗帘,带着沉甸甸的小麦香气的坐垫,木板底座仿佛很不牢靠,踩上去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

辛德瑞拉抑制越来越紧张的呼吸,僵硬的坐到马车上。

他坐到凛凛的对角,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之前在室外漫步的惬意与放松,让他错误估计了与她共处一室对他的影响力。

辛德瑞拉僵硬的微微往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更加冷静一些。

他感觉自己脸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哦,手指不留痕迹紧紧抓住坐垫,从指尖,到手腕,手臂,所有的肌肉全都紧绷,不停地发出警报。

太近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