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间隙求生(1 / 2)

展奋英笑了。

“小友分明是自行寻来,为何说是展某找来的呢?”他抓起桌上一本书,细细摸索着上面的文字:“展某分明与小友未曾相识,小友又何以质疑展某出身?”

王寰看向书封,《大魏通史》。

“其一,你在这蛮族部族中演奏口琴,分明是在宣扬自己的不同;其二,这琴声似是有感欲发,却总是辗转而止,分明是有难言之隐。”王寰走进书桌,双手撑住桌沿:“其三,你这二大王,竟位列下席,在那三大王之后被介绍,甚至只能在外环住一间普通居所。”他望向桌椅之后的一张单人床,床上只有一套朴素被褥:“只能和你的仆人住在一间房中。”

“实际上,他住在侧室。”展奋英指向墙上一小门:“对了,忘记介绍,这是展枕戈。”

老仆立于门口,一言不发地警惕着门外声响。听闻主子介绍,便微微点头,算是行礼。

王寰回礼,继续道:“其四,我从他人处得知,这展氏在几十年前与荒雷门的往来中从未占过上风,但在某个看似无事发生的节点之后,展氏在贸易及各种往来中占尽上风,此事难道不甚古怪?今日见了你,我便印证了心中所想,果然是有外人在给他们出谋划策。不公的待遇,恶劣的环境,刻意的琴声,再加上你这……”他接过展奋英递过的书,上下扫视几眼:“悲惨的状态,我基本可以确定,你不是展氏部族中人,而是……”

展奋英为他翻开的一页上,赫然写着他的回答:大魏王朝天武十二年,凤坊乡遭遇蛮纹部国流寇劫掠。寇纵火焚田,投毒于井,掳走当地百姓万余,天武军亦不可止。

王寰把书合上:“我知道了。你找我,是为了复仇?”

展奋英笑容更甚:“岂敢。展某虚度四十余载,早已明白,在下并无报仇之能。”

“刚至此地,展某仍心存幻想,偷偷观察营地布置,却无意间撞破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被挖去双眼。后来在逃跑时被捕,打断了双腿。”

他仅存的一只手缓缓抓着桌子:“后来,写的密信也被抓获。若不是还要留着我为他们出谋划策,我这只手也留不住。这所谓二大王的名头,也不过是我功劳过大,不得已赐下而已。”

“试问小友,我为何还要图谋复仇呢?”

王寰合上书本:“我是荒雷门弟子。”

展奋英颔首:“展某知晓。”

王寰把书推回:“我是巡查司中人。”

展奋英挑眉:“巡查司?荒雷门这次不是走形式了么?”

王寰双手再次撑在桌上:“我是荒雷门巡查司主事的弟子,他可直接上达天听。只要有确切证据,我必然会向他报告此事,我相信朝廷也不会容忍与蛮国通奸的部族留在大魏国内。”

“所以,现在不是你在问我,而是我在问你。其一,你如何向我提供确凿证据?其二,你如何保证我能活着回去?其三,我为何要为你担此风险?”

展奋英闻言,摇头轻笑,道:“小友莫不是欺展某目盲?在下在这部族中数十年,从未听闻来巡的荒雷门人能受礼遇,大部分人都被欺辱过甚,愤而离去,剩下的一部分人被蛮族找了各种理由,诛杀当场。若小友当真有主事师傅,为何会被派来这是非之地?分明是遭了陷害,来此受苦的!”

王寰也是低声一笑:“你还有选择吗?”

“我固然身处险境,但绝对并非死境,否则你便不会与我浪费时间。倒是先生你,还有多久时日?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等到的荒雷门人,可能就是来投降的使者了。”

展奋英一怔,还要说些什么,王寰却缓缓离开书桌,低声吟道:“乌发少年穷心智,苍颜老翁何返乡?枯骨独葬蛮荒谷,不见昔日壮志郎。”

沉默良久,展奋英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正色道:“既如此,那谢某便再信最后一回。”

“常言道,庙小妖风大。展氏部族看着寻常,可这里子却是混乱不堪。小友,你可不是被派来受苦的,你是被派来送死的!”

…………

王寰最终也没去寻找孙焕等人。他与展奋英聊至东方微亮,方才返回自己的住所。挑好细软整好装备,他便一头栽倒,睡了过去。

不多时,两个展氏汉子踹门而入,艰难地向着王寰叽里呱啦一番,大概就是大王下令,要领他们去大狱中。王寰应允,背着长枪便随二人去了。

不多时,三人再次来到了大王长屋之中,孙焕三人也在此等待。见王寰到了,孙焕立刻上前,耳语道:“你可算来了!王师弟,我昨晚在外面打探到些许风声,咱们今日的行程有点不太对劲!”

王寰微微点头:“你的兵器和那黄兄雷翅丹,可带在身上?”

“自然带着,这可是保命的东西。怎么,你知道我等接下来要搏命?”

王寰颔首,刚要说出口的话却被一声痛骂打断。众人向屋后看去,只见二大王达苏达蜡从后室踹门而出,嘴中不住咒骂着什么。见了众人,他本就扭曲的脸更加难看,不发一言便从侧门离开了。

不多时,大王展天雕踏着沉重的步伐从后室走出,面容似乎比昨日更加苍老:“图拉哈……你们今日要去大狱,会有人领你们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向王寰扫了扫,让王寰想起了昨日灰岐与他说的事,心中少感恶寒。

展天雕拍了拍手,便有一人推门入内。展牧鹰先向展天雕深鞠一躬以示尊重,随后才向王寰说道:“今日,由我领你们去往大狱。你们紧紧跟着,大狱位处禁区,如果落了队又被巡逻队抓到,便没人会去保你。”

王寰等人表示明白,便跟在他身后走出长屋,仅留下展天雕盯着空空的长屋,不发一言。

…………

一路无言,众人经过重重哨岗巡逻,最终停在了一扇青铜大门前。

“就是这里了,图拉。”展牧鹰转过身来,说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接下来,你们就要自己往前了。”

王寰等人拱手称谢,却听到展牧鹰轻声道:“小崽子,就凭你在大王前的表现,我多说一句,前面的路可要小心些。用你们大魏的话说,我是仁至义尽了。”

柳生与殷秋冬一怔,不知他在说些什么。这二人因被惊吓过度,干脆在当晚把生米煮熟饭以图安慰,故而未去探查消息,以致对自身现状没有丝毫认识。

王寰闻言,脸上浮起微笑,轻声回道:“展兄何出此言!你我无甚关系,展兄却冒着丢掉万骑将军身份的风险提醒我等,这何止是仁至义尽,展兄这是舍己为人啊!”

昨夜,谢奋英已向王寰详细介绍了这展氏部族错综复杂的局势:“小友问我三个问题我便为小友一一解答。其一,有何证据?这证据,便是你们这一行的目标,钱苏穗。他在上次巡查展氏时明察暗访,竟真的让他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若想要证据,小友必须要活着救回钱苏穗。”

“其二,如何保小友平安返回?这法子,就是离间计。小友有所不知,这展氏部族与蛮纹部国私通已久,族中许多人都已被打动收买。这部分人,少部分是想趁机推翻展天雕的老一辈,大多是年轻一辈。。老一辈被展天雕压制太久,便把蛮纹部国的招买当做翘板,以此图谋上位;年轻一辈未经战事不曾见血,便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乱世枭雄,能从战乱中谋取大业。殊不知一旦开战,他们这等修为只会被成片屠戮,当是不自量力。”

“而被这些人拥立的领导者,便是那三大王达苏达蜡。他被蛮国许以重利大权,铁了心要率领展氏脱离大魏,返回蛮国。他原名展天途,是刻意按照祖制改名达苏达蜡,以示其心。”

“展天雕等一辈老人自是不愿发生此事。想展氏坐拥雷脉晶矿脉,简直是富得流油,又无外患,简直是人间乐土,故而他们便与主张放弃此地的达苏达蜡一派不合。但若是生了内乱,会不会被周边势力趁虚而入不说,自己的利益也不一定能在内乱中保全,再加上两派怎么说都是至亲,故而对新一代多加忍让,做出了一片祥和氛围给你们看罢了。”

“而你要做的,就是帮仍然势大的展天雕一派下定决心。若是计成,你们定将被恭恭敬敬送回荒雷门中,自然得以保命。”

“放心,这展天雕本身是没有害人之心的。他不过是受了达苏一派老人的逼迫,又考虑到两派终归都是展氏,害怕东窗事发之时自己也受到牵连,故而正在犹豫,犹豫到底是该把你们全都处死以掩盖消息,还是该直接断除后患,一了百了。”

王寰皱眉:“就凭我现在的实力,如何帮他下定决心?难道要我向他直言吗?怕不是当场就会让他下定杀我的决心。”

谢奋英手掌虚压:“小友莫急。就我推断所知,明日自会有人助你,小友需要做的便是认清谁是展天雕一脉,谁能与你一起存活下来。首先,便是明日随你去大狱的展牧鹰……”

说回现在,展牧鹰听闻王寰所言,脸色大变。下一瞬间,他腰间弯刀已然出鞘,紧紧抵在王寰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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