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客厅里传来表哥呵斥越越的声音,已经晚上十点了,越越还在玩着他的游戏,在父亲的呵斥下,越越回房间睡觉去了。梁钵安顿好了父亲的事情,心里安稳了不少,想着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早再和中介联系钟点工的事宜。梁钵正要去洗漱,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梁钵一看是馨一打来的。

“你在干吗?干嘛不理我?”话筒里传来馨一不高兴的语气。“我刚到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早点休息吧。”“这么早,怎么睡?我睡不着。”馨一赌气地回道。“听话,别闹了,我明天还有一堆事情。”馨一停顿了一下,说道:“我说我在你家楼下,你信吗?”梁钵怔了一下,拿着手机,来到阳台往下看,他没看到馨一,说道:“别闹了,我今天要早点休息。”“我在暗处,看不见是不?小心我整你。”馨一小声地说道。梁钵笑起来,说道:“你准备怎么整我?那我陪你聊一刻钟,好吧?就一刻钟。”“我说我在你楼下,你下来。”馨一的口气里带着娇嗔和不悦。梁钵蹙了一下眉头,说道:“外面很冷,要感冒的,那你上来吧。”不等她回答,梁钵就挂了电话。

梁钵打开大门,站在门口等。过了一会,电梯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黑色皮裙的时髦女孩站在电梯门口,却不从电梯里出来。梁钵招呼道:“出来呀。”馨一嘟着嘴,慢慢从电梯里出来,她探头环视了一下房子里面,见没有人,就一下扑到梁钵怀里,接着,委屈的眼泪就已经流出来了。梁钵怕家里人走出来看到,拍了几下馨一的后背,赶紧分开她的手。

梁钵摸到馨一的手凉凉的,说道:“你坐沙发上等着,我去给你倒热水。”馨一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梁钵倒了热水递给馨一,馨一却说道:“喂我喝。”梁钵笑道:“才几天没见,升级成公主了?”见馨一鼻涕要流出来,加了一句:“还是一位流鼻涕的公主。”馨一破涕为笑,梁钵拿来纸巾,给馨一擦去眼泪,轻声问道:“怎么了?情绪这么大。”“装什么装?”馨一说话声音很大,像要发作的样子。梁钵示意她小声点,接着拉她到阳台上。

馨一觉得委屈,又用手去抹眼睛。梁钵拉着她的手,带着歉意说道:“这一段家里发生了意外,实在没有精力时间,就没有联系你。”“我要你联系我了吗?我每天都发信息你,你都不回我。”“你发那么多信息,有些我都没时间看。”“你没时间看,但你可以关心我呀!我不信你每天连回一句信息的时间都找不出来。”“就算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情呀,我母亲忽然就走了,那么多后事,要赶紧去处理呀,我父亲重病,要去照顾呀。”梁钵沉默了一会,用手背给馨一拭去眼泪,带着歉意说道:“我知道这一段冷落你了,对不起。”馨一不满地噘着嘴,她忽然抱住梁钵,抬头看着他。梁钵看了客厅一眼,接着拉上帘子,合上了阳台的玻璃门。

梁钵知道馨一希望他做什么,但他只是一只手箍住馨一,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馨一见梁钵毫无表示,不满地问道:“你其实不喜欢我,对吗?”“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馨一把话挑明了问道:“你知道我希望你做什么,可是你一直在回避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梁钵深呼吸了一下,认真说道:“我觉得你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我们认识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时间,如果有一天我们真走到一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需要准备什么?我们要走多久才能走到一起?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馨一扬起下巴,眼睛里满是晶莹的眼泪。“我比你大得多,压力也大,所以考虑的事情要多得多。”“你知道我喜欢你,就算有一天我们会分开,我也不会后悔,否则,我会有遗憾。”“为什么要那么想呢?我很珍惜你。”馨一见梁钵还是不肯答应自己,她委屈地闭上眼睛,两行眼泪簌簌落下,小声抽泣起来。见馨一这般伤心,梁钵心里生出冲动的爱恋,但他立刻觉察到自己那股情绪,他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以。他深呼吸着,很快,那股情绪就慢慢消散了。

此时的单珊,从深沉的梦境里醒来,拿起在桌子上响个不停的手机。单珊刚才念完圣号,一边体味着种种不可思议的境界,一边却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电话是于洲打来的,于洲对单珊解释道:“我刚才赶效果图,明天要上交给公司,就没和你继续说了。”单珊“哦”了一声,问道:“明天是礼拜天,你还上班吗?”“明天上班的,明天去交了稿子,就可以缓一缓了。”于洲又说:“你要没人送你回来,我就请假去接你,朔城离海城不远。”单珊问道:“下礼拜一你请假来接一下我可以吗?”“要这么急?好吧,要能走开我就过去。”“那你明天回复我后天能不能过来接我,好吗?”于洲没有回应,手机那边又是长久的沉寂,于是单珊挂掉了电话。单珊已经习惯于洲这样了,他是一个沉浸于自我世界的人。

单珊感觉到思维很清晰,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1点了。刚才这一觉睡的时间不长,但却进入了深睡状态,感觉脑子里面进去了很多氧气,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很多年以来,单珊一直受到失眠的困扰,要么彻夜不眠,要么只能有很浅的睡眠,失眠是整个“负能量体”的助燃剂,让她终日在昏沉里沉溺。

单珊已经决定尽快返回海城的家,她上网定了下礼拜一回海城的票,如果不行,可以改签。虽然她不想回到那个让她觉得寂冷的地方,但只能这样了。此时单珊完全没有睡意,她在想往后的事情,她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回到海城,是否又是回到过去的轨辙?单珊害怕回去,感觉自己被命运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那个卑微渺小的自己,无力抗衡命运车轮的力量,这究竟是一股什么力量?

单珊慢慢站起来,她想活动一下身体。单珊努力地抻着双腿,但又不敢用力,这样会很容易受伤。单珊扶着轮椅,感觉身体非常沉重,而她的双腿几乎没有力量支撑身体。单珊想起来已经两天没有喂小鸟了,于是努力挪动脚步,扶着床沿,慢慢移到窗台边上。她拿起放在地板上的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抓出一小把小米,然后坐在窗台上,俯身推开窗户,把小米慢慢撒在外侧的窗沿上。冬天小鸟可以吃的食物很少,单珊经常这样喂小鸟。

在单珊小的时候,她经常用饭粒喂蚂蚁,然后长久地蹲在地上,看蚂蚁怎么搬运食物,那是孤独忧郁的童年时光里,让单珊觉得非常有趣的事情。有一次,单珊蹲在家门口的地上,在蚂蚁行走的路线上,撒上了少许米粒,正当单珊看得出神的时候,她的母亲走过来,看到了地上白色的饭粒,然后就开始用难听的语言骂单珊。

单珊在看到母亲走过来的时候,她那么想和她分享她观察到的情景,当她看到母亲阴冷的脸色,就立刻低下头去。母亲用冷冷的语言训斥着她,说她浪费粮食,母亲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但句句都像是冷冽的刀子,刺伤着单珊。单珊没有说话的余地,她只是默默地蹲在地上,等待着谩骂停止的一刻,当母亲觉得心里的气恼消得差不多了,才转身离开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单珊却蹲在地上很久,再也无心观察蚂蚁,咸咸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撒完小米,单珊靠在靠垫上,透过侧窗的玻璃,单珊隐隐约约看到阳台上有人影,仔细一看,见表哥和馨一正相拥在一起,表哥用手轻拍着馨一的头部,像是在安抚馨一,接着,表哥又把馨一抱起来,像大人抱着孩子一样。单珊见状赶紧扭转头去,她在心里祝福着他们,也祝福着越越。过了一会,单珊听见了开门声,她猜想,应该是表哥送馨一回去了,以前每到周末,馨一都会过来,表哥会在晚饭后送馨一回去。

单珊觉得没有睡意,但又无事可做,于是再次全心全意地念诵“观世音菩萨”圣号,不知过了多久,单珊感觉应该休息了,才躺下来休息。

第二天一早,单珊在“啁啾”的鸟鸣声中醒来,她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见小鸟们正挤在外面的窗沿上,啄食着小米粒。当小鸟们低头的时候,单珊可以看到它们翘起的可爱的小尾巴,它们不时抬起灰色的小脑袋,往房间里面看。天还没有完全亮,黛青色的云层里隐隐透出霞光,预示着今天会有好天气。

玉琴很早就起来准备早饭了,她给老爷子下面条的时候,梁钵和梁丹岩也起来了,玉琴笑着说道:“我一个晚上基本上没睡觉,老爷子一晚上喝了几次水,尿了几次,还拉了一次,他也不渴,就是不好好睡觉。”梁钵听后只好说道:“那你辛苦了,暂时会是这样,克服一下,后面会慢慢好转的。”玉琴虽说答应了梁钵在这里照顾老人,可是昨天晚上面对实际情况,她又开始动摇了。

对于玉琴来说,不能睡觉她还能接受,玉琴最怕擦身清理污物,她觉得自己不能适应难以忍受,于是在半夜时分,玉琴找出越越用的口罩,戴上口罩以作缓解。玉琴又说道:“老爷子半夜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哭了一会,我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后来可能累了,就睡着了。”梁钵和梁丹岩听了,很是心疼,一下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梁丹岩说道:“我父亲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玉琴姐,你耐心一点,我父亲可能脑部受到损伤,恢复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他现在就像孩子一样,我们现在只能把他当孩子,千万不能对他不耐烦。他情绪要不好,病情会加重的,你一定要耐心一点。”

玉琴听说老人情绪不好病情会加重,赶紧解释道:“我跟你们一样,把他当自己父亲一样,老人有什么动静,我都要赶快起来看,能做的我都会尽力去做,老爷子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梁丹岩态度明显缓和,说道:“我父亲第一天回到家,应该是心情不好了吧,前几天失禁已经明显好转了,现在出现反复应该是暂时的,玉琴姐,你耐心一点。”梁钵担心玉琴怠慢父亲,提醒她说道:“我父亲前一段住院的时候,病房里的老人都是这个情况,还有更严重的。我们也请了护工,那个阿姨做事很用心很认真的,这个就是护工的工作,护理老人就是这样,一定要有爱心,你可能以前没接触过。”玉琴听出梁钵的意思,梁钵是在提醒她,她现在就是护工。听梁钵这么说,玉琴笑道:“你放心吧,我只要在这里,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我这就先给老爷子喂面去,他刚才醒来说饿,还要吃面。”

梁钵见父亲气色还可以,早上食量也正常,就稍微安心一点。他和中介公司打完电话,心里想着昨天单珊和他说起要回去的事情,见单珊的房门虚掩着,估计她现在已经起床了。

单珊此时正在房间里收拾衣物,梁钵敲门进来,见单珊正在往旅行箱里塞衣服,诧异地问道:“单珊,你这是?”单珊觉得不好意思,说道:“我想着一会和你们说呢,我这两天就想回海城去。”

梁钵在床边坐下,问单珊道:“为什么忽然决定回去?”梁钵之前从他母亲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单珊和妹夫于洲的事情,其实他也能看出来,妹妹结婚之后多年没有孩子,而且一直生病,如果美满,应该不会这样。再者,单珊刚过来的时候,梁钵的母亲特意嘱咐过他,要多照顾一下这个妹妹。梁钵想问清楚单珊忽然要回去的原因,也许他可以帮助单珊。

单珊不知怎么回答,过了一会,她小声说道:“哥,我现在在这里除了给你们添麻烦,别的什么也做不了。”“就因为这个原因?”单珊没有回答,其实梁钵心里也能猜到,但他要确认一下。

梁钵舒了一口气,说道:“单珊,你过来这段时间我觉得你还是有恢复的,你也告诉过我,你好转一些了——”“是的哥,我感觉膝盖有点力量了,也能稍微挪几步。”“那你继续呆在这里,只要能往好的方向发展就行,你自己也要天天锻炼,不能一直这样坐着。”“那不行的——”单珊顾虑重重地说道。

梁钵真诚地问道:“怎么不行?你待在这里会有不开心或者有令你不舒服的地方吗?”“不会的哥,我真的挺感谢你们的。”单珊也真诚地回答。

“那哥哥请你留下来好吗?不仅仅是为了你,我有一个很自私的想法——”梁钵停顿了一下,起来掩上门。单珊抬起头来看着他,梁钵继续说道:“你丹岩姐今天晚上就要回去了,明天我就要上班,如果你也回去了,家里就你姨父和越越,一个老弱病,一个孩子,我能把他们交给两个保姆?你觉得我能安心吗?家里要是没有自家人看着,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下心来的,我不可能把他们单独交给两个保姆,你能理解吗?”表哥一脸郑重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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