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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但是肚子好饿哦,以泽,你饿不饿?”
温以泽看了她一眼,景致现在很难得地露出小孩神情,有些抱怨,又有些委屈:“我在里面都没吃东西,只喝了点酒。但是呢,现在有点累,又不想到处走。”
“而且啊,还想看电影,什么也不想动,连话也不想说,就想看着电影发发呆,困了呢,就直接睡过去。”
也许是温以泽太亲近了,景致盯着窗外的风景,情不自禁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
“要是再来点冰凉的啤酒,一些小菜就好了,你知道哪里有这些吗?”她转过来用希冀的眼光问:“我这样会不会太贪心?”
她的眼睛还有水意未完全褪去,温以泽定定看了两眼:“是有点贪心,不过......”
我喜欢贪心的人。
“不过什么?”景致靠在窗户追问。
他转回来,看着前面的路,清了下嗓子说:“不过我知道有个地方哪里能满足你的需求。”
“哪里?”
“我ʝʂց家,也就是你楼上。”
处理完沙龙的事情,程寄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先去楼上洗了澡。
人生中还没有过打架的经历,这样的第一次经历似乎并不太好,但身上这样脏兮兮地让他不舒服,他倒是体验过。
那是他小学四年级,那时候他母亲找男朋友不怎么避着他,上一秒可能还在和他说,自己有点想念他父亲,但下一秒她就拎了个男人回来,告诉他:“这是她的男朋友,妈妈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你会喜欢吗?”
程寄在填数独,放下笔,纯真地问:“我应该要喜欢吗?”
滕夫人温柔一笑:“妈妈希望你喜欢。”
程寄压住心中的异样,弯了弯眉眼:“好吧,我也喜欢。”
“妈妈知道你最乖了。”
那是个三流的网球运动员,水平能力有限,在网球竞赛中永远不可能出头,最普遍的结局应该是退役后当个网球教练,开发一两个有天赋的学员。
很显然,那是对于普通网球运动员最好的结局,而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和他母亲结婚才是最好的归宿。
那个男人叫Mateo,是个西班牙人,虽然英文说得不怎么样,但偶尔能接触他们这个圈子,于是也就知道了滕夫人喜欢听什么话。
Mateo很会哄他母亲开心,因此待在滕夫人身边的时间也就比任何一个男友都要长,长久到程寄以为他们真的是因为彼此相爱才在一起。
他和Mateo也渐渐熟络起来,但关系仅止步于两个人偶尔说几句话,指导一下他的网球技能而已。
后来有一天,滕夫人和Mateo不知道什么原因吵了一觉。第二天Mateo找到程寄,问他要不要和他出去玩玩。
那是程寄最想要做的事情,尽管长大了的程寄是很冷清,喜欢一个人待着,但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他也很羡慕别人有大人陪着出去玩。
Mateo应该是观察过他一段时间,不然怎么会知道他的致命弱点在哪里。
所以Mateo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小小的程寄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Mateo带他去的是一个水塘边钓鱼,还来了个他的朋友,看上去同是西班牙人。这人看到程寄惊了一下,用西班牙语问Mateo怎么还带了小孩来。
Mateo别有深意地看了程寄一眼,没有避开他,两人用西班牙语交流。
听着他们说话,程寄的眼神却是渐渐黯了下去,他们以为他听不懂西班牙语,但其实程寄听得懂,只是不会说而已。
原来Mateo和滕夫人吵架是因为他觉得滕夫人给他的钱越来越少,带程寄出来并不是为了钓鱼,而是计划让程寄“不小心落水”,又被Mateo救上来,上演一出拼命保护女友儿子的好戏,这样他就可以在滕夫人邀功,以获取更多的资源。
那时候程寄为了出来,什么人也没带在身边,他不可能逃掉。
那天,他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落了水,在水泥里滚了一圈,弄得浑身脏兮兮。
微烫的热水冲下来,将身上的血和汗一冲而下,程寄像是憋气很久的溺水者,终于泅到水面,好不容易能顺畅的呼吸。
浴室腾起水雾。
浓重的血腥气离他越来越远。
他忽然想起那次被Mateo的朋友“不小心”推入水里的感觉,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并没有被水呛到,但他还是觉得难受。
他不清楚这种难受是源自于自己被设计,进行一场未遂的犯罪,还是说少年时的他对爱情又一次幻灭。
这种难受就像现在,被景致告知从未被喜欢过一样。
程寄站在淋浴头下,睁着眼睛,有些酸痛。
洗完澡后,手背上的伤口露出狰狞的面貌,好几道口子和破洞,边缘毛毛的,很粗糙,像是干燥暴皮的嘴唇。
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下楼,陈管家已经带着护士等在楼下,姚助理也没有离开。
陈管家担忧地说:“程先生,先让护士处理一下伤口。”
程寄淡淡地说:“不用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一开口,嗓子干涩疲惫。
“程先生......”
程寄的目光平平撩过去,淡漠得让陈管家将话咽回肚子里。
姚助理上前:“老宅那边知道了今晚的事,程老先生很生气,让您过去。”
金凯家虽然到不了程家的地位,但被人打伤成这样,肯定是要闹出点动静,这在程寄预料之中,他不慌不急地说:“知道了,明天我会过去。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平静地吩咐,像是个无欲无求的佛子,双眸淡漠,全然看不出在影视沙龙上打人的狠戾模样。
姚助理和陈管家相互看看,谁也不敢违逆程寄的话,只能看着他去了休息室。
程寄很疲惫,但他的大脑高度兴奋,没有睡意,只好来休息室玩数独打发时间。他拿过最上面一本,刚翻了一页,景致歪歪扭扭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程寄垂眸看了一会儿,随后拿过记号笔,不见悲喜地将景致的名字涂黑。
就像是要抹杀她的存在。
随后他又往后翻了几页,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题型,思考了一会儿,这回他没有像以往那样走神,很快提笔填上答案。
握拳捏着木头铅笔的瞬间,右手手背的伤口再次崩开,新鲜的血流了下来。
“有没有想看的电影?”温以泽问。
他轻轻带上冰箱门, 转身的时候,怀里已经抱着六瓶冰啤酒。
景致窝在沙发,看着他, 觉得这个男人就算是到了世界末日, 也能独自把日子过得很好。就在一个小时前, 她还在本田车上和他描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大概是在外单打独斗累了的孩子, 看到妈妈后, 心安理得地找妈妈要抚慰的那种心态。
而现在, 温以泽全都满足了她。
给了她一块毛毯盖在身上, 然后准备了切好的水果,下酒小菜,和冰啤酒,景致唯一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窝在柔软的沙发, 抱着小兔子而已。
有时候话也不用说太多,一两个眼神就能让温以泽心领神会。
她的目光追随着温以泽行动,温以泽把啤酒罐整齐地放在小茶几上, 拿走其中一罐,修长的食指一撬,一拉, 一勾,就轻而易举地把拉环拉开。
随着砰地一声, 夏天的尾巴也如同罐子里的气体,迫不及待地悄然离开。
温以泽向前微微弯腰,圆领T恤的下摆也跟着垂下来,他递给景致:“怎么样?想好没有?”
景致接过, 冰凉的水汽从指腹传上来,她喝了一口解热:“没有, 我脑袋空空。”
“你呢?应该比我阅片量要多吧,有什么推荐的?适合我现在情绪的?”
温以泽也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想了一下,就在投影仪上设置。
“《查理和巧克力工厂》......”景致看着白墙上投影的画面。
“嗯。”温以泽输入好之后,就点燃了房间里的香薰蜡烛,把其他的灯都关了,只留了一盏落地灯,“我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电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打开这一部。”
最后,他把自己养的两只小巴西龟拿了过来,和他一样,靠着沙发,坐在地上。
两只小巴西龟在缸里爬来爬去,温以泽一一指过小兔子,他,以及巴西龟,笑着说:“我们陪你一起看。”
景致轻柔地笑了出来。
电影已经过了片头,剧情也慢慢展现在他们眼前,温以泽漫不经心地问:“老电影了,你以前看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