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7(2 / 2)

军士们一哄而散,顷刻便站回了自己的岗位,肃然而立。

柳升抱拳,家丁还礼,打开屋门,伸手作请。

“柳郎君请。”

“欸。”

柳升整冠理襟,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旋即,大步流星,走入屋内。

屋子十分捡漏,窗户没一个开的,还好不是冬日,不然再烧个碳炉,莫说有烟无烟,屋里好几个家丁武艺高强,呼吸绵长,占着氧气,非得闷死朱承瑾不可。

“柳升!哈哈!”

半个月过去,朱承瑾看样子恢复的不错,不说臂肩脊骨,起码是能下地了。

柳升快速的扫了一眼屋内,大致了解布局之后,抱拳下拜,“柳升见过大公子。”

“欸!君于我,救命之恩,何以如此见外?”

朱承瑾佯作不悦,“还不快快请其,我臂有伤,可扶不动你。”

“谢公子。”

柳升起身,眸光一闪,不知何故打了个寒颤,接着面色一整,正气凛然的说道:“礼不可废,柳升乃市井之人,无甚莫尊卑之念。然,论年岁,我要称公子一声兄长。论能力,公子贯通诸子,博古通今,更是能骑马射箭,堪称是文韬武略兼备。再说功勋,不言父辈之萌荫,公子亦曾领兵杀敌,立下战功,这皆非我这个黄口孺子能比拟的。”

朱承瑾指着他,哭笑不得的说道:“章文弼没告诉你我不喜吹嘘吗,这是为何?”

“柳升之言,句句属实,无半分吹嘘之意,在泺邑都司,百姓们崇敬国公,将校们追赶国公,而我们这些年轻人,景仰、追赶的对象,自然是公子您了,这是头部效应。”

柳升说了一通,脸不红心不跳,然后默默的补了一句:“不过公子此次受伤,虽说没有动摇您在我心中的楷模地位,但形象确实是崩塌了。”

“哦?怎么个崩塌法?来,坐。”朱承瑾坐回床沿,示意柳升坐在家丁搬来的杌子上,笑道:“还不详细道来?”

“欸。”

柳升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杌子上,把章佐对朱承瑾训烈马不当的吐槽加以修饰,叙述了一遍。

“……升亦是不曾想过,大公子居然也有尺长寸短之处,您在我心中的完美形象,算是就此崩塌了。”

“那么我现在在你心中,又是个什么形象呢?”

“额……”柳升看着朱承瑾,想了想面板上显示的命数,直言道:“又菜又爱玩。”

“又菜又爱玩?”朱承瑾有些奇怪,但旋即,他便理解了其中之意,指着朱承瑾赞道:“好一个柳升,这句话,真是贴切。”

言罢,似是越回味越有意思,不由得大笑起来,豪迈之气直冲云霄。

家丁们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也没有出现什么怪叫一声,大吼着什么“big胆!敢对大公子不敬,还不快快跪下?”这等奇葩情景。

让柳升暗自松了口气,朱承瑾他不担心,家丁们万一来那套刁奴行径,那真顶不住。

“公子之胸怀,升所罕见,钦佩之至。”

朱承瑾不喜欢马屁,但柳升知道,只要预备一些实话,再加以修饰,哪怕不是夸他,只要中肯,朱承瑾还是挺喜欢听得。

毕竟他这人确实优秀,而且带着【善于纳谏】这个意味深长的命数。

“你这厮,不过舞象之年,所见之人能有多少?”朱承瑾哂笑一声,又忽而站起身来,肃然躬身道:“无论如何,承瑾谢过郎君救命之恩,但凡有所求,力所能及之下,我必允之。”

“公子此言当真?”柳升的眼瞬间化作两轮大日,发出的光芒让朱承瑾都有些怵,犹豫一瞬,还是点头道:“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只要不违背规矩,均可。”

“公子身手敏捷,哪怕没有柳升,文弼兄亦在一侧,想来也不会有事,何来救命一说,如此大礼,升可承受不起。”

柳升没有提什么要求,好似没有询问当真与否似的,径直接上了救命之恩的话题,让朱承瑾心中啧啧称奇。

这样的城府,加上章佐所言的眼光,的确堪称天纵奇才,跟资料上所记录的柳升判若两人。

真是一顿毒打忽然开窍,亦或者,和光同尘,藏锋敛锐?

朱承瑾更倾向二者都有,开窍的是性格与行事,藏起的是才华与能力。

“敢问郎君表字?”

“不敢不敢,升字子渐。”

“子渐,好字!”朱承瑾先是夸赞了一声,接着执起不知何时握住的,柳升的手,说道:“子渐休得过谦,那马性烈,又陡而受惊,忽生大力,直将我甩飞出去。若非子渐相救,哪怕有幸留得一命,也难免要伤筋动骨,甚至断手断脚,自此留下顽疾,根治不能。”

“公子谬赞了。”

柳升淡笑。

“欸,这时候还称什么公子?如子渐所言,我痴长几岁,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吧。”

朱承瑾摆手。

“这……不好吧?”

柳升瞳孔一缩,心中狂震。

“子渐能以兄称呼文弼,为何不能以兄称呼与我呢?”

朱承瑾看着柳升,笑道:“再说,你领了家父的玄甲,那东西,家父视若珍宝,我与二弟眼馋之至,却一直求而不得。今子渐舍命救我,家父以此物赐之,已是将你视若子侄,与章佐一般无二了。”

柳升想到了【潜龙青睐】这条命数,看样子不只是看好他柳升那么简单。

“升实在赧然,受之有愧。”

“受之有愧?没什么愧的,子渐须知,过谦者虚,水满则溢的道理。你既有大志向,否了家父收为亲卫,亲授兵法的提议,怎会连家父百户时曾着之玄甲都承担不起呢?”

朱承瑾目露精芒,这位大病未愈的公子,在此刻下山猛虎也似。嘴角微扬,那是看到新猎物的好奇,“子渐说是以我为楷模,心中所想,想必不是如此吧?”

几名家丁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的转变,纷纷抬起头来,看向自家大郎君。

“为何这般说?”

柳升感觉不太对,但还是笑了笑,问道。

“章佐也好,朱承瑾也罢,于你眼中,皆不过浮云。虽然我不知道你因何成竹在胸,但按理说,仅仅凭着高人一等的战略眼光,可不会有这般自信。你到底,有何依仗呢?”

朱承瑾眯起双眼,悠悠而道,目光却似钢针,刺的柳升像是见到狸奴的地老鼠,身形僵硬,不敢抬眸。

‘【明察秋毫】?’

柳升僵着身体,用余光看着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家丁们,倏忽间,冷汗浸湿了背腋。

他陡然发现,在这位有【王公之资】的朱承瑾面前耍小心思,是个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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